【南方一週】美國嬰兒奶粉危機曝露了哪些問題？

因為亞培工廠細菌感染導致全美嬰兒奶粉短缺的現象持續至今，儘管美國總統拜登授權使用軍機自海外進口嬰兒奶粉，但是遠水救不了近火，美國嬰兒奶粉短缺危機預估至少還需要 2 個月才會完全緩解。這場危機也引發關於市場壟斷、奶粉補助計畫缺失等問題的討論，亞培也被揭露在明知工廠衛生環境欠佳的情況下，仍執意將股東利益與獲利置於食安之上。

這起美國嬰兒奶粉短缺危機，肇因於今年（2022）2 月亞培召回旗下嬰兒奶粉。此前，美國食管局正在調查 4 起嬰兒因感染克羅諾桿菌的住院案件，發現所有案例都食用亞培密西根斯特吉斯廠工廠生產的嬰兒配方奶粉。目前已有 2 名嬰兒死亡的案例。美國食管局警告並且警告消費者不要使用亞培該廠生產的嬰兒配方奶粉。克羅諾桿菌是一種食媒性細菌，經由食用被污染的食物或水源傳染，感染後會出現腹瀉與發燒等症狀。相較於成人，克羅諾桿菌對於嬰兒的影響更嚴重，可能導致嬰兒罹患敗血症與腦膜炎，並有死亡可能。在亞培召回產品後，全美 43% 的零售商都面臨嬰兒奶粉缺貨的問題。

為什麼一間工廠關閉會引發全美嬰兒奶粉缺貨？首先，亞培是全美最大嬰兒奶粉供應商，市占率達 43%，與另外三間企業（利潔時、雀巢及 Perrigo）壟斷了美國嬰兒奶粉市場，市占率合計超過九成。亞培位於密西根的工廠則是全美最大嬰兒奶粉工廠，生產亞培約一半的嬰兒奶粉。

各州嬰兒奶粉缺貨的另一個重要原因，與美國農業部「婦女、嬰兒與孩童營養計畫」（WIC）有關， 這項立意良善的計畫，旨在為貧窮家庭提供免費奶粉。美國有一半新生兒都通過 WIC 計畫獲得奶粉。WIC 計畫是單一承包商制度，意思是各州政府開放廠商競標，鼓勵廠商盡可能提供優惠，藉此節省公共支出。提供最優惠價格的廠商，會成為該州 WIC 計畫唯一的奶粉供應商。由於全美一半的嬰兒奶粉都是通過 WIC 供應，取得某一州 WIC 計畫的廠商，實際上便壟斷該州的奶粉市場，在喪失一半客戶的前提下，競爭對手根本不願將自家產品上架。亞培在全美 50 州中取得 34 州的政府合約，為 59 萬名嬰兒提供奶粉，其供應佔 WIC 計畫的 47%。 WIC 計畫的運作方式導致美國 50 州嬰兒奶粉市場被各家廠商分別壟斷的現象，並使整個系統運作彈性大幅降低。

包括沃瑪爾等主要零售商，以防止奶粉囤積為由，限制父母每次購買奶粉的數量，但是卻使情況更惡化，助長嬰兒奶粉價格飆升的危機。需要奶粉的家庭加入臉書社團，分享各地商店的奶粉庫存資訊。在 eBay，每盒建議售價為 17 美元的嬰兒奶粉，被哄抬至 34 美元。經濟條件許可的父母以跨州購買或海外進口方式取得奶粉，出於絕望的父母被迫網路搜尋自製奶粉的方法。

嬰兒奶粉短缺危機發生後，美國也出現鼓勵母親以母乳餵養新生兒的聲音，例如世界衛生組織與美國兒科學會都建議，在新生兒出生後的 6 個月內餵養母乳。公衛專家主張，母乳營養價值比奶粉更高，有助於增強嬰兒免疫系統並降低新生兒死亡率。在社群媒體上，也不乏美國歌手貝蒂・蜜勒呼籲「以免費母乳取代奶粉」的聲音。

不過，餵養母乳對於一些母親而言並非可行選項，例如有健康狀況或是母乳供應有限的媽媽。養父母或是過敏兒的家長也無法選擇為養母乳。對於產後就必須返回工作崗位的勞工階級或低收入家庭而言，也沒有餘裕餵養母乳。在美國，餵養母乳率呈現明顯的種族差距。根據一項 2015 年的統計，美國 83% 的母親會在嬰兒出生時餵養母乳，但是如果將種族因素納入考量，會發現高達 85% 的白人母親表示自己曾餵養母乳，黑人母親的則僅有 69%。

事實上，包括《華盛頓郵報》專欄作家或是新聞評論網站《VOX》都指出，餵養母乳不是「免費」的，除了奶瓶、母乳儲存袋、哺乳內衣、集乳器等裝備都要開銷外，在美國，像是哺乳課程或相關諮詢也都要價高昂。根據普路托斯基金會（The Plutus Foundation），餵養母乳的第一年花費預估高達 950 美元。在時間成本上，選擇餵養母乳的母親，在第一年必須花費 1,800 小時在喂／集乳上，時數已相當於全職工作，但美國是所有高收入國家中唯一不保證有薪產假的國家。換句話說，餵養母乳並非「免費」，更多是女性勞動被視為理所當然的「無償」。

目前拜登已援引《國防生產法》授權軍機自澳洲、英國與德國等地輸入嬰兒奶粉，但仍顯得緩不濟急。亞培關閉的工廠最快要在 1 至 2 個月後才能恢復生產。

更令美國家長憤怒的新聞是，亞培可能早就知道密西根工廠被污染的問題，卻選擇忽視導致危機爆發。根據 CNN 報導：早在去年 10 月，就有一名亞培前員工向食管局舉報公司管理階層早在新冠肺炎疫情爆發前就意識到問題。這名吹哨人指出：「密西根廠的設備老舊，管線因腐蝕出現孔洞，導致細菌滲入生產系統，後續清潔程序也沒有完全清除這些細菌。」亞培並未選擇更新生產設備，相反地，根據該名吹哨人長達 30 多頁的報告，管理階層甚至在 2019 年偽造紀錄，成功欺騙食管局的稽核人員，隱瞞該廠存在的健康與安全風險。

另一則《衛報》新聞揭露，亞培高管在明知嬰兒奶粉可能被污染的情況下，選擇將資金投入股票市場而非更新老舊設備。根據《衛報》，亞培在 2019 至 2021 年，斥資 50 億資金回購公司股票，此舉令股東股息增加 25%。

致力建立企業問責與反壟斷的非營利組織「美國經濟自由計畫」資深研究員特卡契克（Moe Tkacik ）批評亞培利用偷工減料的方式，實現利潤最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