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手村旁的移工屋 是什麼光景?

2017/01/12
苦勞網記者

此次世大運選手村移工遣返爭議的起因,移工蘇迪(化名)說,12月8日,皇昌營造方面告訴移工,會幫忙找下一份工作,但是到了12月14日,又回覆說工作沒有下落,所有人在契約期滿後都將被遣返回國。移工們認為,自己當時簽了三年的約,原來以為可以至少工作三年,現在卻只工作了一年半到兩年就要回國,感覺被兩國的仲介欺騙,所以主動找上協助移工與移民家庭的希望職工中心,再輾轉找到台灣國際勞工協會。今天早上,蘇迪找來了兩台遊覽車,116位移工於是浩浩蕩蕩地出席了勞動局的協調會議,為了自己的工作權奮鬥。

養三個小孩 身負經濟壓力的蘇迪

蘇迪已經是二度來台工作,過去賺來的錢多數都寄回印尼養家。蘇迪有一個老婆,在印尼開店,他們有三個小孩,分別在讀大學跟國中,還有一個最小的尚未就學的幼兒。光是小孩們吃住的費用,每個月大約就要花費6,000元新台幣,還要加上每學期大約25,000元的學費,為了支應養家所需越來越多的費用,蘇迪分別在2009和2014年來台工作。

蘇迪說,這次在與印尼仲介協談時,仲介都說會給他們三年的工作時間,來台以後,一直到去年(2016)12月才知道工作三年希望落空,而回想初來台時,前面十個月每個月收入(約20,000到22,000)都要扣掉7,000多的貸款費用給仲介,再扣掉自己的生活花費,他每個月只能寄7,000回家。到第十一個月開始,才可以寄到每月15,000回家,但這樣的「正常收入」只維持不到一年,如今就面臨被遣返的命運,因此他才想起過去初次來台工作時,曾接觸過的希望職工中心,向他們求助。

努里手裡拿著的是他17年前就來台工作的身分證明,我問他為什麼留著?他笑著說不知道啊。(攝影:陳逸婷/圖片為保護個人資料經過處理)

來台工作三次的努里

印尼籍移工努里(化名)看起來比他的實際年齡小很多,他在選手村的建設工程裡負責填補水泥,想要加班時也會協助其他工程業務。努里已經來過台灣四次,他的台灣奮鬥史,最早從他19歲開始、然後是27歲、一直到現在的36歲。他待過報紙印刷廠擔任印刷機具操作人員,用英文很得意地告訴我「我是做報紙的!」他也在台南做過點心工廠的工人,接著就是現在的水泥工人。

努里可以用英文交談,我好奇他在印尼的工作,他說,自己大學唸了兩年就來台工作,他在印尼唸的是「資訊工程」,出來可以當工程師的,那為什麼會想來台打工?努里說,因為在印尼當工程師很辛苦,要沒日沒夜地打電腦進行工作,才有可能賺到接近台灣工作的月薪,在台灣的工作雖然也是長工時,但是相對來講,還是比在印尼輕鬆。

不過,努里所謂在台灣的工作「比較輕鬆」,以報紙印刷廠為例,報社為配合早晚報印刷工作,採取超密集的三班制:第一班是晚上10點工作到凌晨5點;接著第二班,早上8點工作到早上10點;再來第三班,下午3點到5點。也就是說,三班中間沒有連續超過6小時的休息時間。努里笑著說「很累啊!」,跟現在在皇昌的工作差不多累,但是點心工廠的時候,就比較輕鬆。現在在皇昌,為了賺取加班費,努里也時常加班3小時。

努里沒有結婚,如果回印尼就是在家幫忙,他說自己每個月的薪水都會寄10,000回去給開雜貨店的母親,他也希望可以繼續在台灣延長工作時間,賺取更多的養家錢。

選手村旁的移工屋

我想知道他們在台灣的生活環境,就跟著他們進了皇昌提供的宿舍。裡面有四位管理員,一位台籍,三位印尼籍,都與移工一起住在宿舍裡,負責擔任「管理」與「訓誡」移工的角色,蘇迪說,他們都不喜歡管理員,因為管理員可以「寫單子」,只要被寫滿五張單子,就會被仲介提前遣返,當然這純屬威脅,並不符合勞動法令,所以在今天的協調會上,移工團體也呼籲移工不用擔心這種無法源根據的威脅。

蘇迪說,移工在宿舍裡面,會被要求晚上十點以前一定要返回,不得外宿,宿舍與伙食費用總共花費移工每月2,500,但花錢換來的並不是什麼服務,而是集中管理的「服從」。

如果不跟宿舍一旁的選手村相比,我會很相信蘇迪所說,這裡的宿舍「還算可以」,雖然沒有冷氣,50人共享一個大空間,兩層樓有兩個空間;床是上下鋪,兩人共用一個簡便衣櫥;有共用的廁所與盥洗設備,按照現在的天氣前去拜訪,空間還算通風,有床有被。大房間隔壁是一間朝拜室,不少移工回到宿舍後,第一件事便是前往朝拜室,向他們信仰的真主阿拉誠心膜拜。

不過,移工們提供勞動力蓋起——提供來自各國、參與世大運的選手居住——的選手村,又是什麼樣子呢?為因應今年8月19日的世界大學運動會,位於新北市林口區的選手村最近的六棟,就在移工宿舍的旁邊,還在最後施工。選手村即將在3月完工,據媒體報導,選手村一共有34棟建築物,當中23棟為選手住宿區域,約2200戶。房型分為每戶一到四房,以四房兩廳兩衛的房型而言,使用面積約34坪,可讓七人入住,為了身材高大的運動員,北市府甚至預備了腳凳,延長床的長度。此外,房間內部裝修有浴鏡、馬桶、保險箱、衣架等,浴室採乾濕分離,每個房間都有對外窗以及冷氣。

我問蘇迪,他們沒上班的時候都在幹嘛?蘇迪說,都在玩手機。我到宿舍的時候,的確,很多今天排假的移工,躺在他們唯一的休息空間:那張床上玩手機,要不就是睡覺,有人開著與遠方家人的視訊,拍著拿相機拍照的我,我聽到他們說「Taiwan」,猜想是在跟遠方的家人分享,一位台灣的記者到宿舍來拍他們啦!有三個小孩要養的蘇迪、來台灣三次,還想再來的努里,以及其他一百多位移工的工作權鬥爭,還會繼續下去。

三層樓的移工宿舍,二樓三樓共有兩個大房間,每間可容納五十人左右的床位。一樓有共用的衛浴。(攝影:陳逸婷)

大房間一旁,是一間很簡單的朝拜室,不過並不影響移工對神的虔誠敬拜。(攝影:陳逸婷)少得可憐的公共空間,少不了來一根菸。(攝影:陳逸婷)上下舖的設計與移工。(攝影:陳逸婷)這片圍在床邊的紗廉,便是提供移工個人生活隱私的唯一物品。(攝影:陳逸婷)放假不出門,最省錢的活動便是玩手機。(攝影:陳逸婷)躺在床上看影片的移工。(攝影:陳逸婷)移工宿舍的床是上下鋪,兩人共用一個布衣櫥。(攝影:陳逸婷)宿舍內部環境與空間。(攝影:陳逸婷)

走廊。(攝影:陳逸婷)左手邊小屋是移工的宿舍,右手邊是選手村的大樓,也是移工工作的工地。(攝影:陳逸婷)皇昌承包的公共建設,是透過移工提供的廉價勞動力才得以完成。(攝影:陳逸婷)移工宿舍門外就是對面的工地,選手村正在進行最後工程。(攝影:陳逸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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