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永毅揭工運內部之爭
新書座談 現場交鋒

2014/05/19
苦勞網記者

責任主編:王顥中

作者:吳永毅 出版社:台灣社會研究雜誌社 策畫:交通大學亞太/文化研究室 出版日期:2014年5月

5月18日,《台灣社會研究季刊》、交通大學亞太/文化研究室等團體,舉辦「工運組織者失語年代的告白」論壇,以吳永毅新近出版的《左工二流誌:組織生活的出櫃書寫》一書為本,邀請社會學者、以及作者的運動同志,就書中內容提出分析與回饋。

《左工二流誌:組織生活的出櫃書寫》(文後簡稱《左工》)一書,為台南藝術大學音像紀錄與影像維護研究所助理教授吳永毅,改寫其博士論文而出版。吳永毅自1980年代末起,長期參與台灣的社會運動以及勞工運動,擔任重要核心幹部。吳永毅在書中,除了以自傳書寫方式紀錄自己生命經驗與社會運動糾纏的過程,更揭露了自己在參與運動組織過程中,個體與集體間的張力、掙扎與衝突。

中研院社會所研究員謝國雄表示,個體與集體間的關係,是一直以來學術研究的主題之一。但《左工》一書的貢獻在於,提出「組織者也需要被組織」的說法,同時也讓讀者一窺組織者的集體生活面貌。他表示,書中提到楊照曾表示在參與運動中面臨「個體消失的焦慮」。但吳永毅也舉出勞工透過抗爭,改造自我認同,重新創造自己,釋放自己可能性來回應。同時,書中也花費不少篇幅探究知識份子在運動中扮演角色的問題。謝國雄認為,本書以自傳的方式撰寫,不同於傳統的學術研究,因此難以評論。但書中提供豐富的內容與材料,是未來研究台灣近代工人運動,勢必無法跳過一本重要著作。

也許是《左工》一書高度爭議性使然,論壇現場來了許多聽眾。(攝影:徐沛然)

身為吳永毅於《左工》書中所記載的「團體內衝突當事人」,又身兼吳永毅博士論文的口試委員等多重角色,輔仁大學心理系教授夏林清回顧,自己在1986年至1990年間,和鄭村棋共同成立工作室,開始投入社運,並自行動科學與心理學中發展出在地的運動理論。而後工作室在1990年代發展成「工人立法行動委員會」,2000年之後則遭遇瓶頸,經過內部討論,採取「立地解散,重構關聯」的策略,試圖在運動和政治上突圍。

夏林清表示,大家共同身為左翼一份子,彼此的想像、路徑以及理論有所不同,但都是同志。面對台灣歷史上左翼矛盾時,不應理解為人際衝突,也不是上演一齣去歷史與社會脈絡的「反權威」戲碼。

但夏林清指出,《左工》一書,為吳永毅個人的敘事版本,除了一些事件細節對不上之外,她不認為自己和書中所呈現的是同一人,書中人物間的關係也和自己的認知有出入。夏林清表示,透過回溯,將各種矛盾與衝突取消差異,整合成首尾一致的故事,將會付出額外的代價,以及公布後會引發政治效應。她強調,自己認同將運動中生產的知識公共討論,但公開出版不必然是促進公共性的方法。同時,將組織內部矛盾外部化,也可能是一種內部鬥爭的手法。

世新大學社會發展研究所副教授陳信行則表示,這時代的運動既講求民主平等,又要求對團體忠誠奉獻,當中的矛盾需要處理哲學上的倫理問題,但台灣很少人做這方面的研究或生產。

他也指出,社會運動所依據的各種知識思想背景,除了形成行動綱領外,也有相應的包袱需要承擔。鄭村棋、夏林清當年從行動科學與某種進步心理學發展出來的組織結構、工作方法、以及對待成員的方式,是珍貴的本土經驗,但也都需要再耙梳整理,認真面對其效應,才有辦法順利突圍。

對於各種意見,《左工》作者吳永毅認為,過往社運的知識,常常是依附於組織的社會關係,只有當組織內部無法處理的時候,才會「溢出來」。然而,這些組織工作的方法很重要,不希望社運工作者只能接觸到僅停留在低層次技術面的操作手冊。因此才會想要透過這樣的方式分享,讓工作室的內部「被迫被看見」。

雖然表示寫作的動機並非「純內鬥」,但吳永毅也坦承,《左工》一書後半段揭露組織內部衝突的部分,是一種「公報私仇」,僅僅為個人版本的歷史陳述。吳永毅強調,對於全書記載上不夠詳盡、有錯誤缺漏,或是各種後續效應,得由自己概括承受。

「被觀看不是問題,問題是被怎樣觀看。」夏林清表示。她認為,運動過程中都會有運動傷痕,各種情緒也需要被治療。雖然運動者承擔巨大的壓力與磨練,但每一代處理情感、情緒的方式不同。而吳永毅選擇以公開揭露的方式處理,「可能要繞路」,她說。

自嘲是台灣政治社會運動史前史中的出土文物,丘延亮認為自己跟吳永毅「真的不是同志,頂多是朋友」。而能夠當朋友,是因為吳永毅「也蠻唐吉訶德」的。對於生命中的各種重要決定,他認為,可能就是一種生命美學的抉擇。丘延亮並肯定吳永毅的文筆優美,鼓勵他可以寫作長篇小說,以文學的滲透力發揮影響。屆時,「我們都是他的小說材料」。丘延亮說。

回應

談點吳永毅[二流誌]中的我
2014年7月25日4:05 汪立峽Facebook

吳永毅的 [左工二流誌] , 嚴格說來, 記述的都是遠化大罷工以後工運界的事, 對於此前貫穿80年代中期和後期的戰後台灣最大一波工潮, 亦即一連串覆蓋全島範圍的工運事件, 並未涉及. 不過, 他還是勉強談了一點那次工潮的頂峰,也是收尾的遠化工大罷工的故事, 可能由於陌生和參預不深, 談的不多, 涉及的面也窄, 這是可以理解的.
關於這篇幅有限的部分, 吳永毅在人物方面主要點到了三個人, 羅美文.盧思岳.汪立峽 .
盧思岳其實在那次罷工中的介入並不算深, 不知何故吳在文中提到他多次, 或許在過程中吳最常見到的人是他吧 ? 吳永毅甚至憑想像認定盧是運動的核心決策分子之一, 當然, 吳也把我視為是核心分子, 這一點應屬正確, 因為我和羅美文二人自始至終都被治安及安全單位鎖定是那幾年整個工潮的首謀人物, 後來我倆的確也是以"首謀煽動罷工"罪名被移送法辦的.
但在遠化罷工期間, 除了一兩次我同趕來支援罷工的各地工會頭頭開過一兩次分工協商會議之外, 基本我沒再開過什麼會, 更沒有參加過吳永毅指稱的勞動黨內部的秘密決策會議, 主要因為我負責現場指揮, 根本沒時間顧及其他, 遑論參加開會. 所以, 正確地說我不知道有沒有類似那樣的會議, 或許有, 但我未被通知參加, 也未可知 . 但也有可能這一切是吳永毅自己猜想的 . 當然, 我得聲明, 盧思岳有沒有參加過這一類會議, 我並不清楚 .
按吳永毅的描述, 盧和我都是參加核心會議的當然人選, 而且每天的行動似乎都顯得神神秘秘 .例如吳認定我事前知道羅美文會故意跳進廠區內挑釁警察, 製造挨打事件, 我則配合順勢高喊:"警察打人!" . 實情是羅美文未按工會幹部會議商定的要求, 在約定時間配合廠內工人一起行動, 竟激動得擅自翻越工廠大門提前跳進了廠區, 迅即被警察和保全人員拖進廠內辦公室, 並未公開當眾挨揍 . 約20分鐘後, 羅美文突然出現在廠區廣場上, 面對廠區大門外的罷工工人和支援群眾大喊:"我被他們打了!", 這時站在指揮車上的我才拿起麥克風高喊:"羅美文被他們打了! 大家準備進攻 !" .
顯然吳永毅相當在意廠區罷工示威最後一天, 當外來支援的各路知識分子得知廠區四周道路和出口已被大批支援警察封閉包圍準備逮人, 大夥決定分兩批同時從廠房兩邊的田間小路撤離時, 到底還有沒有"外力"知識分子拒絕"逃離"現場的 ?
吳永毅對我當時的行蹤很好奇, 懷疑我大概參與了另一路的撤離隊伍同大家一起"逃離"了, 甚至事隔多年之後他還在某個場合向跟他不同一組撤離現場的鍾喬求證, 並根據鍾喬的說法認定我也跟他們一樣"逃離"了現場 .
然而, 遺憾的是, 鍾喬的記憶是錯誤的 ! 其他的人的確都隨大夥撤離了, 包括小蔡,范振國,盧思岳在內總共約二三十人, 這一點鍾喬倒是沒有記錯 , 但是我汪立峽自始至終, 直到最後一刻, 都沒有離開現場過 ! 連續七天沒洗澡, 晚上累了就睡在現場工人朋友的車裡 . 人證俱在[當年從頭到尾都參與了罷工行動的遠化老工人], 不難對證 .
我已在前幾天, 大家聽陳柏偉演唱會的場合, 很含蓄地向吳永毅提及此事, 他允諾再版時修正 .
還有一件事令我十分納悶, 就是罷工工人撤離廠區另覓地方持續鬥爭的第二天, 我隻身站在宣傳車上出現在遠化工廠大門外, 試圖作最後努力勸阻工人進廠復工, 當時廠方已將我視為最後需要"殲除"的對手, 工廠外牆掛了好幾幅橫布條, 上書"汪立峽滾蛋 !". 我當然沒有滾, 他們大概被激怒了, 好幾個大漢向我的宣傳車圍了過來, 若說我一點都不駭怕是騙人的, 但我畢竟沒有屈服 !
當年那一刻我孤立無援, 奇怪的是吳永毅居然袖手在一旁"觀察"我的行動和反應, 而不是伸出我需要的援手 ! 當時我甚至不知道他竟然就在我附近, 直到今天我讀到他寫的書.

哈哈,真是多虧汪立峽告訴大家,
我們才知道多年來號稱對台灣工運那麼重要的遠化罷工,
原來現場負責指揮的人也不知道後面有沒有決策會議,厲害。

老汪的原意是:罷工期間,老汪負責現場指揮,,根本沒時間顧及其他,,遑論參加吳永毅所指稱的所謂「勞動黨內部的秘密決策會議」,吳永毅不了解勞動黨的運作,更不清楚勞動黨發動、指揮遠化罷工的細節,只是憑空憶測。

老汪言論謹慎,沒有直指吳永毅捏造情節,算是夠厚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