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有恐中症

2014/03/30

責任主編:孫窮理

2014年318學運,學生以佔領立法院的方式,阻擋了服貿協議,卻疏通了民主意識流動。希望這流動可以廣匯各面向的考量,以帶領台灣往更寬廣的未來前進。因此提筆書寫,從我關注許久的議題上,提出可供思考的另一面向。

必須坦承一開始的我並不用功,不曉得服貿究竟有什麼影響?在第一時間站出來表明立場只因為,對利用「三十秒」就通過這項協議一事,非常介意。這塊土地上,上演過一連串土地正義活動後,對於現在的政府,不透明、不公開的事宜,我已經無法視而不見了。因為,他的信譽已經破產了!

很多人說,服貿只跟經濟有關,要拼經濟,一定要簽服貿。經濟應該是包含農業吧?農業一定涉及土地,所以,應該也可以把土地問題納入議題內吧?請問有多少人關注過台灣的土地問題?大埔農地?士林王家?關心這片土地發生什麼事的人,應該都曾在電視前看到怪手把水稻挖除的大埔農地事件;彰化相思寮因為中科四期的建設遭到徵收,老農們都站出來了。是否看過他們老淚縱橫的樣子?我曾為此感到震驚和氣憤,是什麼樣的政府可以任意損毀私人財物?我也曾站在士林王家被拆除之後的殘垣前落淚。站在那裡不認識任何人,只是靜靜的觀看,眼淚就是忍不住的流落,「是什麼樣的政府可以在清晨利用怪手剷除裡頭還有人在熟睡的屋子?」「是什麼樣的駕駛,可以在接到任務之後,把這一切看成奉命行事的把事情完成?」在這裡,我關注的面向已經被朋友識破,我關注的是「人」!

「我發現以服從和接受指令為基礎的生活,確實是一個舒適的生活。這種生活讓一個人對思考的需要減到最小。」 ── 艾希曼

為什麼對「不透明、不公開」敏感?因為,大埔農地事件,後來使用以地換地的方式還地於農。並且今年一月,台中高等行政法院昨更一審判決,政府對張藥房等4戶的房地強制徵收違法。經歷過這些,這樣的政府真不知該如何信任?這樣的事件是台灣的內耗,浪費的社會資源遠比學生佔領立法院所耗損的多很多。

當這樣的土地正義層出不窮的時候,「透明公開」的處理方式似乎是對這政府最基本的要求。如果服貿真如總統所言,是一項利大於弊的協議。不懂一整盤利大於弊的好料,為何需要如此迅速閃現?既然利大於弊,為何不願意讓大家端詳仔細,等待大家豎起大拇指表示贊許呢?這是對自己政府感到難過之處,因為不能透明公開背後隱含的事務,才是令人擔憂的。

如果這些問題,有抽動您思考的神經,也覺得這些事情不夠合理,政府理虧!那麼請看看〈烏坎三日~艾曉明〉所描述的事情,這是一件發生在廣東陸豐烏坎村的群體事件,動筆日前,活動中的某一維權份子已潛逃到美國尋求政治避難。在台灣,還有抗議的機會,還有發出呼叫的機會,還有在某家咖啡店裡一起大聲討論著誰是誰非的機會。大陸烏坎呢?是的,我關注的依舊是人,是不論哪個地方、哪個政權、哪個國家名稱下的「人」。

和支持服貿的朋友討論很久之後,我們彼此都有了一點小小的共識:會讓社會上互相分隔開來,很重要的一點是:針對服貿支持與否決斷於個人看重的是經濟?或者是國家安全?如果看重經濟,基本上,從670期的壹週刊〈從倒數第7天開始318學運現場直擊〉為大家整理的表單,可以簡單分別出從中獲利,以及遭殃的產業。政府應當是成就人民最大的幸福,利大於弊的同時,處在天平弊端的人民生活該如何繼續?有何建議或輔導?應該有些交代,不該任由這方人民自找出路、自生自滅吧?看看我們的e-Tag究竟利了誰?弊了誰? (〈20140324公共電視 我們的島-憂慮服貿〉)

如果我只因為擔心開放之後我們的產業無法接受衝擊,我接受自己是鎖國論者,是過度保護。只是,幾經思考之後,我確定自己不是鎖國論,並且清楚知道鎖國只會降低國內產品的影響力。不過,漸漸也有很多人說明了大家不是拒絕服貿,但是希望政府仔細謹慎評估。是的,當關注的只有「人」這件事情的時候,我,似乎只是一個即便餓死也想維護基本人權且被詐騙騙過的傻蛋,也因此恐中症悄悄的發作~如果這是恐中。

我擁有大陸朋友、我看簡體字寫成的書。來自大陸的朋友,他們很善良、很願意學習、也很努力,我很喜歡她們。而在學習德文的路途上,越來越多簡體書擠進了我的書架裡,不可否認的,閱讀範圍至今已經不是僅限於學習德文的工具書,也因此被朋友叼念過我不夠愛台灣。因此,我的恐中,不是厭惡中國人,不是討厭中華文物,我只擔心一個「中國政權」。

不曉得大家花了多少時間去認識中國?或看過多少中國所拍的片子?以前,我拒絕接受來自中國的任何資訊,因為,我認為不要靠近他們,他們就是不好、可惡。在越來越多簡體字的書本擠進了我的書架的現在,我不排斥來自中國人民的聲音,有時會更佩服他們年青人的衝勁;看過不少中國的片子,尤其看過無數次的「讓子彈飛」。接續認識了兩位拍攝紀錄片的大陸朋友,在某次對話中,提到了,每每看過中東加薩走廊的紀錄片後,總是心情沈重,真誠的希望沒有這樣的紀錄片存在。他笑笑的說:「我在的地方,攝相機拿起來到處都是紀錄片。」我沒懂他的意思,後來多看了幾部來自中國的紀錄片,我似乎漸漸懂了。我很希望,他們的紀錄片都是捏造的。真的,應該是捏造的?!

很多人說大陸人權是進步了,嗯,真的,從極差到差也是進步。「他們都可以上訪維權了!」在YOUTUBE輸入小鬼頭上的女人可以看到一部來自中國杜斌導演的紀錄(請各位慎入,因為,我自己看了之後,心情好幾天都難以平復。)。片中的「女主角」劉華就是一個因地方官的貪汙從東北上訪維權的人,結果,分發進東北馬三家勞教所。當時看了這影片透過大陸朋友,利用推特(twitter)向導演詢問了這位紀錄片裡的「女主角」~劉華目前的狀況時,導演正經歷被抄家、電腦被帶走,拘留在看守所裡(如果願意知道更多,可先從文字部分讀起:〈杜斌〉)。那時的我,在溫暖的被窩裡暗罵著我的工作多麼的不舒適。而,問遍大陸上所有認識的朋友,沒有人有辦法在百度上找到杜斌的資料。別懷疑,請相信,這事情真的發生在科技如此發達的21世紀!看完紀錄片時,很想問:如果希特勒當初在集中營做的事還有寫著「種族歧視」這樣的盾牌,勞教所裡發生的事,盾牌上究竟寫著什麼字眼?

全球經濟都向中國靠攏,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只是,中國人民生活是不是真的變好了?所有的朋友都會提及沿海城市、他們的一線城市、二線城市,更有很多可以看到的交通建設都比台灣先進很多。只是,我還是想問,這樣就是人民生活變好了嗎?還是只有建設變好了?觀光客容易看得到的是建設,聽聽上海姑娘的心聲。是的,我關注的是「人」。

有人問我,如果簽約的對象不是中國你就不反對了對吧?我仔細的想了想,我想到了以前為了備課準備很多太陽能發電的資料。曾經一度我天真的以為提倡太陽能發電是環保的作法,經過我哥的提醒才警覺製作太陽能發電板是多麼不環保的事情,這件事情對環境的傷害是很大的。當時,我熱愛著德國,而德國當時正推動著在各政府機構的屋頂都加裝太陽能板,再加上梅克爾總理決心在2022年讓德國無核能,因此努力的加裝太陽能板的他們,太陽能板怎麼製造呢?一定有什麼環保的方法吧?查到最後,他們用鈔票買進了台灣的太陽能板,我們該驕傲吧?(可以查閱相關的大家爭吵核四是否該再興建時,工業用電費用及民生用電費用的差別,就會更清楚為什麼台灣可以便宜的賣出太陽能板!)只因為他們清楚不可以污染了自己居住的地方,跟別人買,污染的是別人的地。我該驕傲吧?我熱愛的德國。怎麼高興不起來,奇怪。我是羨慕!為什麼在台灣的我不知道太陽能板會讓台灣付出如此高的環境代價呢?在這學到經驗,因此這次服貿也特別注意的環境成本相關面向資料,附上。當關心的是「人」時,我漸漸放棄了該向誰靠攏,而是漸漸想著如何讓自己擁有的優點不會消失!

環境服務業入台 為解決中國問題犧牲台灣環境?〉 〈台灣環境服務業登陸 潛規則不明 評估過於樂觀?

在拼經濟的時候,是否也該考慮考慮這片樂土以後還可以是樂土的可能?環境代價花費的不只是我們的現在,還包含了子孫的未來,所以,學生們為了自己站出來是有理由的!

看看香港,九七回歸之後,現在準備接受簡體字,現在準備接受「洗腦」(啊!是國民教育啦!)教育(這件事情尚未落幕)。再看看西藏,誠心向佛的人究竟有什麼理由自焚?真的是因為個性太激進?截至今日,已有129位藏民因此喪命。只要有空和中國平民百姓聊聊,(多找幾個,越多越好,越離開城市越好)就可以發現他們很羨慕香港人,因為他們還可以佔領中環;他們更羨慕台灣人,因為,他們認為即使台灣和中國在一起了,台灣還是可以擁有跟他們不太一樣的自由。為什麼需要羨慕?為什麼我羨慕德國,中國人民羨慕台灣?羨慕正意味著我們沒有!

曾有一機會與大陸兩位師範院校的教授餐會,在兩位教授異口同聲的說明台灣只是小老弟,回歸是正常的。斗膽的建言過:「如果本就是同種同文要融合、回歸一點都不難。是哪個國家、頭銜、政權,對平民老百姓似乎沒有那麼重要,重要的是『政府,都應該把人民照顧好』吧!自由漸漸相差不大,兩邊的基本人權都獲得保護時,再大家一起手牽手應該也不難。只是現在,還真是不好意思硬分享他們那一杯羹,讓平民老百姓羨慕,而只因我是台灣人。」真心的!不論在哪個國家的名稱下,各自享有基本人權,應該是最底層的要求。「政治」是「管理眾人之事」,政府傾盡全力照顧好自己的百姓,天經地義。

我確定,我擔心的是一個「沒給人民基本人權的政府」會控制這片寶島。如果這是恐中,我承認,我恐中!因此,我相信大陸朋友寫給全台灣的公開信,〈獻給親愛的台灣朋友〉。

針對最近這事件,已經有不少朋友開始深刻反省,如果我們早一點注意,是不是就不會讓學生需要挺身佔領立法院,承受這麼多。我想,自己也是袖手旁觀的共犯成員之一。感謝有這些學生願意放棄他們打怪、談戀愛的時間,挺身站出來捍衛以前許多前輩利用各種方式,甚至喪失生命為我爭取的「基本人權」。我,現在,願意站出來負一點點責任彌補之前的罪行,希望政府退回服貿,傾聽學生訴求:先制定好兩岸協議監督機制法制化、立法院應先將監督機制法制化後再審議服貿協議、立法院程序委員會不得阻擋監督機制法制化的各項提案,並且儘速交付審查。讓我們可以無懼的面對服貿的簽訂與否。

很希望恐中只是杞人憂天,否則我終將淪為思想犯。

感謝這陣子願意跟我討論相關議題的每個朋友!一起思考、一起解套,希望一切都能更好!也感謝杜斌導演願意讓我引用他的所有圖文。

回應

1989年,排灣族詩人莫那能出版第一本臺灣原住民漢語現代詩詩集《美麗的稻穗》。《美麗的稻穗》收錄的詩〈來,乾一杯〉中,莫那能批評,臺灣獨立運動不讓臺灣原住民擁有臺灣前途的主導權:「一千八百萬人自決的口號/聽不到我們的歎息/平等和博愛,正義與公理/早將我們遺棄」。陳映真為莫那能詩集《美麗的稻穗》所寫的長文〈莫那能——臺灣內部的殖民地詩人〉,跳脫漢族本位,批判漢族政權對臺灣原住民的長期壓迫,並且指出:「如果一定要在臺灣生活中找『民族壓迫』的問題,那恰好不是什麼『中國民族』對『臺灣民族』的壓迫,而是包括『中國人』和『臺灣人』的漢族對臺灣原住民族的壓迫。」

2004年5月16日,莫那能出席民主行動聯盟第一次民間國是論壇,他抨擊,當權者不斷強調福佬人的悲情、利用族群意識進行選舉動員,民粹的形成已經使臺灣面臨極度的危機,甚至可能引發戰爭。他說,臺灣解嚴後,臺海兩岸對峙並未解嚴,因為李登輝把反共變成反中國、加強福佬人悲情以鞏固自己政權,而接班的民主進步黨更是變本加厲、利用族群意識動員;2004年中華民國總統選舉,當權者利用民粹主義轉換為悲情,最後變成「支持民進黨、支持陳水扁」就是「愛臺灣」;現在民粹已經成形,民粹已經變成當權者的金鐘罩、鐵布衫,就如同當初海珊變成伊拉克偶像一樣,他擔憂臺灣未來將因此走向戰爭。

2010年5月1日,莫那能於勞動黨第八屆黨代表大會致辭:
「我沒有大中華民族主義的意識,其實我受過教育以後也沒有中國的愛國主義思想。可是我跟原住民族部落工作隊全力地支持兩岸的和平統一,因為我們清楚看到:台灣的安定與幸福,建立在中國的強大與亞洲的安定上。
從台灣過去的歷史,我非常清楚:中國的安定,就是台灣安定的基礎。這是包括我在內的部落工作隊,必須面對的歷史事實。台灣未來的發展,只有建立在兩岸的統一、甚至是和平的發展上。
我雖然看不見,可是我非常清楚:在台灣的歷史上,列強與帝國主義如何藉由中國的衰弱,導致台灣被殖民侵略的痛苦跟苦難。同時,我們台灣原住民,除了面對列強的侵略外,還受到漢人的各種壓迫。但是,我願意包容在台灣的漢人,包括包容在歷史裡對原住民的壓迫,也包括國民黨軍事戒嚴時期的右翼。……
原住民過去被外來的漢人稱為「番仔」;其實,我們都是一樣的人,都是中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