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德拉與卡斯楚南非與古巴

2013/12/11
政大新聞系教授

南非前總統曼德拉(Nelson Mandela)以九五高齡辭世後,本地傳媒與國際同業齊步,無不顯著報導及緬懷。英國《衛報》與美國《紐約時報》單是訃聞,各自就有將近七千字,若譯為中文,必定超過萬言。今年四月英國前首相柴契爾走下人生舞台時,兩報同樣撰寫長篇訃聞,惟衛報不滿四千,紐時五千多。

台北四家綜合報紙總計亦達五十則、六個版面以上的報導,並有評論稱,〈曼德拉精神可做為台灣的標竿〉。

哪些精神?曼德拉終生追求平等與自由努力不懈、結束種族隔離、老而彌堅、不戀棧權位、重人權、要真相要和解、倡寬容不怨尤…,確實讓人景仰。

不過,海內外傳媒鮮少凸顯的事蹟,同樣也很重要。

相當值得一書的是,曼德拉與古巴前領導人卡斯楚(Fidel Castro)的歷史淵源。一九五九年以前,長達一甲子,古巴是美國有錢人的後花園,貧富懸殊、製造業消失、礦產與七成可耕地盡入美國公司的掌握,卡斯楚等人當年革命成功,舉世的進步人士深受鼓舞,曼德拉在內。

一九七五年十一月,古巴已經具備能力,出兵協助反(葡萄牙)殖民的游擊隊,擊退美國所羽翼的南非部隊。古巴天兵現身安哥拉首都魯安達(Luanda),美國錯愕不已,難以置信,小小島國居然膽敢派遣部隊到了遙遠的安哥拉!若指卡斯楚是蘇聯代理人,顯然更有道理,美國政府也更有台階可下。但實情是,哈瓦那確實自主,甚至未知會莫斯科。二十五年後,季辛吉在回憶錄中寫著,卡斯楚「是當年掌權的革命領袖人當中,最純正的一人。」古巴擊敗南非白人政權,不但安哥拉人民抖擻,南非反種族隔離的力量同感振奮。

一九九○年曼德拉獲釋,數個月後,他的第一梯次活動就是在次年訪問古巴,隨後再走訪拉美大陸。兩人初次相見的影像讓人難忘。年長八歲的曼德拉走向迎面而來的卡斯楚,兩人擁抱,曼德拉讓卡斯楚坐下。氣氛親切活躍,曼德拉說,古巴人給了我們這麼多資源、醫生與人才培訓,但你還沒來過南非。曼德拉反覆多次,揮舞手勢、既誠摯又熱情地說,「你要告訴我,什麼時候才要來?」滿臉鬍鬚的卡斯楚仰望曼德拉,略見靦腆地回答,「我還沒去過祖國南非,南非如同我的祖國」,意思是古巴人的祖先,有相當部分來自非洲,「假使現在能夠,我就跟你回去了。」曼德拉在一九九四年當選總統,卡斯楚參加就職典禮,首次踏臨南非。次年,曼德拉發表演說,感謝古巴在安哥拉內戰時,出兵參與對抗南非軍隊。他說:「古巴來到我們這裡,身分是醫師、教師、軍人與農業專家,但從來就不是殖民者....數以百計的古巴人真正是為此捐軀,投入鬥爭,儘管這場鬥爭是我們的,不是他們的。作為南非人,我們向他們致敬…永遠不忘這個史無前例的、無私的國際主義…。」「有許多人,包括許多強大有力的國家,再三要求我們譴責古巴…他們真健忘,膽敢要求我們抨擊幫助我們得以戰勝的古巴。這是對人之道德與原則的最大侮辱…我們永遠不會背棄古巴。」南非的不平等局勢至今險峻,外界對於曼德拉遂有〈和解有功 治國乏善可陳〉、〈種族、經濟、平等 理想遠未達成〉的批評。歷經獄政折磨二七載,方始在垂幕之年執政五歲的曼德拉誠然必將以此為憾,他人卻無須僅是究責,汲取曼德拉精神,繼續逼退貧窮與不正義,提升人品及其物質基礎,更是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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