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署輕放過 樂生勝訴無戰果
530方案遺禍 危在機廠邊坡

2013/04/11
苦勞網記者;苦勞網實習記者

責任主編:陳韋綸

2011年10月,高等行政法院判決:樂生院民及支援團體,在「530方案」後,主張重作環評、停工的訴訟敗訴;經過上訴後,前天(4/9)最高行政法院宣判樂生部份勝訴、廢棄原判決,發回更審。這一個判決,對樂生現狀雖然難以產生實質幫助,但也等於再次宣判「530方案」與環保署草率同意的荒謬性。而在這個「政治決定」方案的遺禍下,捷運局與保留運動在樂生邊坡上的拉扯,仍牽動著院民、數萬居民與捷運新莊線的安危。

530方案:危機的起點

530方案造成樂生邊坡危機


監察院調查報告中,描述「530方案」與捷運局原方案差異的圖,部份保留樂生院,造成樂生院下方的斷層擾動帶也被保留下來;而邊坡上的地錨,也因此無法抓住較堅固的卵礫石層,造成今天的危機。右圖為催生這個方案的當時工程會主委、現任宜蘭縣副縣長的吳澤成。而當年進行「專業審查」、允許這個方案只以「變更對照表」輕鬆過關的第七屆環評委員,他們的名字是:

  • (官)陳重信、張子敬、吳祥榮、張景森、黃文雄、林宗南、李武雄。
  • (學)顧洋、黃乾全、林建元、陳光祖、范光龍、郭鴻裕、林素貞、陳鎮東、李錦地、游繁結、鄭福田、林鎮洋、李育明、郭育良。

其中,只有非工程背景的陳光祖曾經力主重作環評,在審查會中發表意見,但未受到重視。

2007年5月30號,工程會提出「530方案」。隔年(2008),捷運局將這個「縮減規模」的方案以「變更內容對照表」的方式送到環保署;8月21號,環保署的專案小組會議通過;2009年7月29號─剛好也就是第7屆環評委員最後一次的會議─上午開「第181次」環評會議,下午開「182次」環評會議,案件大清倉,草草地通過「530方案」的內容對照表。

「530方案」是一個政治性的妥協方案,正因為如此,隱藏在方案中的危機,從2007年到2009年這兩年間,歷經這麼多專家的審查,都沒有被揭露出來過,而只以表面上的「縮減開發面積」作為「對環境衝擊較小」的判準,而忽略了到今天,無論是捷運局或者樂生保存運動支持者共同面對的問題:因為樂生院被「部份」地保留了,在樂生院下面,大量的「斷層擾動帶」也被保留下來,用以支撐擋土牆的地錨無法打入較堅固的「卵礫石層」,造成邊坡的危機(見右圖)。

新莊捷運的環評,早在1994年就已經通過,但是碰上像「530方案」這種重大的設計變更,《環評法》裡有「重作環評」、「提出環境差異分析」,以及「變更內容對照表」。選擇以最低強度的「變更內容對照表」讓方案通過,環保署綜合計畫處科長顏旭明仍強調:這是「專業審查」的結果;現在最高行政法院只是把案件發回高等行政法院更審,並沒有判決當年對照表的審查無效。顏旭明說,那就看高等行政法院更審的結果,在這之前,環保署不會重啟環評的程序。

「現在應該是回到『環評監督』的問題來看」,顏旭明說。

「不要對環評有過高的期待」

好,那就看「環評監督」,《環評法》第18條,「主管機關發現對環境造成不良影響時,應命開發單位限期提出因應對策…」,也就是說,《環評法》裡,環保署有一個主動的機制,現在樂生走山危機,連工程都停下來一好陣子了,環保署做了什麼事?「目前沒有聽說環境督察總隊(環保署環評監督的主責單位)有回報這件事情」。

沒做?好,其實做了有什麼結果,不難想像,捷運局在前年(2011)委託大地技師公會,提出「增加地錨、排樁」這些方法,現在也照案施做中(相關報導),長一點來看,也提出了「明挖覆蓋」方案(相關報導),改變了原先設計的工法,要它提「因應對策」,也不外乎這些事情,環保署可以怎麼做?顏旭明說,那就要看這些工法,有沒有違背環說書的內容(《環評法》第17條)。

違背第17條,通知改善沒有改善,或者違背第18條,要求提「因應對策」沒有提,或者提了不照做的,最嚴重都可以勒令「停止發行為」,不過,環保署現在什麼都還沒有做,顏旭明強調,「不要對環評有過高的期待,它沒有這個能耐」。

那麼,樂生院現在的狀況究竟如何?

地層滑動,持續爭論

4月8號,樂生保留自救會與青年樂生聯盟在衛生署前,要求正視「走山危機」,再度上演將走山泥巴倒在聲援者身上的行動劇。聲援者提到,今年3月捷運局局長蔡輝昇對媒體公開表示「1公分的地層滑動不代表走山(相關報導)」。工程師王偉民則提到捷運局長沒有講的事實:地層滑動1公分發生在停工期間,顯示「地層到目前為止還是處於非常不穩定狀況」,只要「捷運局開始下挖,沒有一次不往下滑」王偉民因此質問工程安全性何在。

王偉民假設的樂生邊坡危機圖示

黃色箭頭的土石滑動力量,將圖片左方的新大樓向上抬起,造成裂縫,不過捷運局強調,在新大樓的「裂縫計」顯示的數據,大樓目前僅出現橫向的位移,並未有縱向位移。(圖片提供:青年樂生聯盟)

三種測量儀器的整理
  • 「裂縫計」:安裝於建築物中,用以測量裂縫的規模,單位為mm/cm。
  • 「傾斜計」:安裝於建築物中,用以測量建築物傾斜的程度,單位為%。
  • 「傾度管」:安裝於地層中,用以測量地層變位的距離,單位為mm/cm。

事實上,這一段時間下來,樂生地層滑動受到注意的焦點,已經從北側的舊院區,移轉到南側的新院區,樂生的新大樓也出現裂縫,根據王偉民的假設,目前新院區受到地層滑動的影響,出現一股向上抬昇的力量(右圖,黃色箭頭),所以產生裂縫。

究竟新院區是不是出現地層滑動?捷運局捷運局北工處土木第七工務所主任施勇伸強調,蔡輝昇說「1公分的地層滑動不代表走山」,是媒體的錯誤報導,正確的說法是,根據捷運局設置的傾度管,的確有測到1公分的變位這樣的數據,而這「1公分的變位不代表走山」,那麼這「1公分的變位」是發生在哪裡呢?施勇伸說「是在『舊院區』的澤生舍,這是因為下面在施作排樁的關係」。

澤生舍的確是「舊院區」的房舍沒有錯,但是在捷運開挖之後,它被工地分開,現在就位在南側,也就是「新院區」的邊坡上,南側邊坡排樁的施作,是捷運工地停工之後的事情,施勇伸也強調,這1公分的位移,是從2012年初到現在累積的數據,這其實印證了王偉民所說的這些變位,是發在「停工期間」、在南側╱新院區的邊坡上,也就是說,大地技師公會建議補強北側邊坡的方案(相關報導),現在也被拿到南側邊坡上用了。

那麼,是不是地層滑動的危機,也在捷運工地的南側發生了?施勇伸把重點放在「新大樓」測到的數據,他強調,新大樓的裂縫計連續3、4個月以來都沒有變化、傾度管從去年底到現在的變化不大(小於2mm);施勇伸也將問題的根源,指向「530方案」,他認為捷運局一開始的設計就是「把整個舊院區拿掉」以避免斷層帶開挖,現在為了保留舊院區就無法避免斷層帶開挖的問題。

發生1公分地層變位的澤生舍,就位於樂生院新大樓旁邊,現在的位置在院區南側的邊坡上。4月8號,樂青在衛生署前的行動劇,拿土埋人,不知道第幾次了。(攝影:陳逸婷)

在「不拆」和「不留」中間的荒謬

早期樂生「全區保留」的訴求,是「一點不拆」,而早期捷運局的規劃是「一點不留」,而今天樂生的危機,正突顯「530方案」,在「不拆」和「不留」中間政治妥協的荒謬性,在最高行政法院的判決裡,再一次被突顯了出來,不過,法院判決「發回更審」,對於連有明確判決都可以不理不睬的環保署,顯然難以發揮實質作用,判決書中,原告訴求「王字型、中山堂、貞德舍…」在重作環評前不得拆除的訴求,在這些建築早已消失的今天看來,格外刺眼,蠻野心足生態協會、本案律師蔡雅瀅也只能悲觀地說,更審的結果,可能要1、2年之後才會出來,對於眼前的危機是產生不了幫助的,她只能呼籲環保署要負起責任。

樂生大事記

  • 1993年 500餘名樂生院民遊行至新莊市代會抗議,希望能變更決策、停止拆遷。新莊市代會不予理睬,僅中國時報地方版以極小篇幅報導。
  • 2001年 樂生療養院長陳京川得知新莊機廠的計畫,行文至台北縣政府提報文化資產價值會勘,台北縣文化局回以「捷運工程為國家重大建設。且規劃多時,此時反映文化古蹟鑑定問題,實有欠妥。」[1]
  • 2004年 青年樂生聯盟成立,學生與青年自此開始不斷加入保留樂生的行列。
  • 2005年 樂生保留自救會成立。自1993年起持續表達「不願搬遷」的院民心聲,至此終於在社會文史人士、教授、學生的協同之下,痲瘋病人的抗爭終於開始被看見。
  • 2005年12月 文建會公告為暫定古蹟,為期僅短短六個月,期間文建會未進行正式古蹟審查程序,而於2009年因此遭到監院糾正。
  • 2006年6月11日 舉辦「呼喊正義,捍衛樂生」大遊行,以六步一跪的方式自文建會到行政院,抗議文建會在公告樂生為暫定古蹟的半年間無任何作為,捷運局反而提出重新開工與拆遷的新方案。[2]
  • 2007年3月5日 行政院駁回文建會替代方案,駁回讓樂生與捷運共構的可能性。自救會與學生走投無路下,清晨圍堵行政院長官邸求見,遭到驅離。
  • 2007年3月16日 兩百名警力進入樂生院張貼強制拆遷公告,限期一個月搬遷,引發社會輿論關切。
  • 2007年3月31日 新莊民代動員地方上街,要求「拆樂生、求生存」,台北縣長周錫瑋在隊伍中強調「新莊機廠若不完工,絕對無法通車。」樂生保留自救會不斷提出分段通車主張,未獲理會。
  • 2007年4月15日 全台灣超過6千名民眾自發參與遊行,要求「捷運分段通,保存樂生與捷運共構」,行政院長指示:以樂生保存最大、通車影響最小方向進行研擬。但捷運局不認可自救會提出之「保留90%方案」,做出「挖斷山坡腳、保留40棟、拆遷10棟」的「530決議」。[3]
  • 2007年5月 協商過程中,發現樂生療養院位於斷層帶、有豐富地下水層,若強行開挖恐導致走山。
  • 2008年8月2日 捷運局表示分段通車備案需要的電纜會橫跨樂生院區,可能招致院民反對,所以『分段通車不可行』。樂生保留自救會長李添培表示,院民並未反對電纜橫跨樂生院區,樂生自救會樂意配合合理的方案,解決新莊線通車的當務之急。
  • 2008年12月3日 台北縣政府派遣800名警力與霹靂小組進入樂生院,驅逐徹夜死守在房舍外的200名聲援者,強制拆除貞德舍。
  • 2010年8月 院區建築、地表開始出現裂縫並持續擴大,捷運局堅稱為正常現象。[4]
  • 2011年12月26日 「新莊機廠未完工的情況下」,交通部核准新莊線分段通車到輔仁大學站。
  • 2012年1月5日 新莊捷運線通車典禮,雙北市長郝龍斌與朱立倫宣佈通車至輔大。
  • 2012年5月 樂生保留自救會前往紐約參與跨國申請世界遺產大會,與各國代表共同推動將各地保存的漢生病聚落遺址申請世界遺產事宜,呼籲台灣政府保存樂生院。[5]
  • 2012年8月16日 監察院糾正北市府與捷運局新莊機廠選址錯誤、捷運局未明確評估開挖風險導致樂生院建物損毀。[6]
  • 2012年12月5日 郝龍斌、朱立倫於環狀線開工典禮再宣佈:新莊機廠未完成前,新莊線有條件通車至迴龍站。[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