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考驗青年,青年創造時代
一個運動若只容一種聲音一種表述是很教我害怕的,就像我在意的是運動者的生活實踐,那不是資格(道德),而是誠意(有效性)……

這是309反核大遊行幾日前某下午,一位來訪的青年與我的對話。
青:「想問你的反核立場,會去遊行吧?」
我:「我是一個認真的反核者,所以這次不去遊行。」
青:「聽起來矛盾得很。」
我:「因為我很當真,所以不願意跟不當真、只出一張嘴呼口號、沒有內容、瞎起鬨趕時髦的人一起──」
青:「反核是件很神聖的事,為何把他們說成這樣?」
我:「我知道有些比我認真的朋友和長期反核運動的此次會參加,我說的是這回話語權在他們的檯面上和遊行發起人──」
青:「什麼是認真和不認真,大目標當前,需要分這些嗎?」
我:「認真的人,早就在生活裡實踐,搭公車捷運走路、家用電器的使用減至最低、過簡約的生活……準備好了過一種無需核電和能源依賴的生活,唯其如此,才不致被不管會不會發生的缺電和高電價裹挾、被台電/政府長期恐嚇。」
青:「你說的是之後的非核家園吧,但當前大敵是核四,而且你這說法似乎暗示只有這麼過活的人,才有資格反核,這樣豈不自我限縮了集結的力量,而且你這種說法很危險,會被……」
我:「會被擁核的或台電拿去誤用?」
青:「那倒不至於,只是多了雜音、弄鬆了議題。」
我:「那正是我最在意的,一個運動若只容一種聲音一種表述是很教我害怕的,就像我在意的是運動者的生活實踐,那不是資格(道德),而是誠意(有效性),你才有動能說服自己和別人,也才能深化已被喚起的人,而不止停留在要人表態。反核如此艱鉅的工程,如何只以表態對待?」
青:「誠意?艱鉅?好奇怪喔!你到底了不了解反核和反核四的差別?這次行動應該聚焦在反核四,連反核都先不開戰場──」
我:「老實說,我不僅反核四,我反一切核電,我還反碳排放最高的火力發電,我反一切劫掠地球、對地球不友善的能源使用,所以我始終覺得真正的敵人是我們人類想過豐足安逸生活的牢不可改的惡習。」
青:「你弄得更亂了,我們回到原點,你在意的所謂運動者的誠意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三年前,台灣有一『瘋綠電』組織,宣示反核和反『汙染、竭盡』的傳統發電而主張代以再生能源,他們很帶種的表示願為此付出倍數的電價換取,起碼,他們面對了那不方便的真相:核電若真的百害無一利,不會有那麼多國家那麼長時間的懸而不決。
「我直說,誠意是陳藹玲發起反核同時也類此宣示『我願付高電價換取安全的生活、但電費不漲及低收入戶;我願意說服我老公及企業友人屆時不因電費調漲而抗議鬼叫』;誠意是蔡康永宣示『今後凡一百公尺內的路程我絕不搭計程車』;是林志玲『日後我願意以身作則新衣再穿』……不然你如何能一絲不改變自己的生活而又妄想完成神聖的反核大業,那不是裝可愛,就是無知。」
青:「這真是自亂陣腳了,要知道核四就要插燃料棒了,當前應該擺下一切差異和爭執,阻止這災難。」
我:「不巧我是很在意過程的人,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若基於策略考慮在過程中讓自己的價值信念暫放假,先不管目標達成與否,我只覺自己未戰先輸,好教人沮喪。」
青:「但這次因福島嚇出一堆怕死的中產階級,機不可失,先放下個人的小小堅持吧。」
我:「(民不畏死,奈何以死畏之。)」
以上及以下出現的圓括號是當日因於禮貌未出口的。
青:「你看到網上流傳一份《聯核爆》,仿核變次日的報紙頭版,如馬英九走訪美國、帝寶一元求售……」
我:「(我一向左翼的友人你呀,什麼時候你居然擔心起帝寶的房價,過往的你不是應該會說『總算有一天我與陳藹玲小S蔡康永是平等的了』。)」
青:「好不容易有個運動根源於人性的怕死,這多有力量不是?」
我:「我承認怕死很真實很人性很有力量,但史上了不起的運動都呼喚人『勇敢』、『不怕死』,即便是反戰,也是談『和平』而不僅止『怕死』,只根植於利己(有時會喬裝作『為下一代』)的運動,是半點召喚不出我的熱情的。」
青:「所以你還是不跟大家一起走?」
我:「我用自己的語言和方式實踐吧。」
青:「(唉呀真是個保守固執不合群的老傢伙呀!)」
………
那日,我終明白了青年(包括我自己的青年時期)何以顯得神聖,因為他只須或只打算擁抱一種價值,拒絕並排開與此衝突的其他種種,因此他顯得純粹、堅定,不致像那些不再青年(雖亦有信念)的人那樣瞻前顧後、多思慮多猶豫、話說得既不簡單也不大聲……
(那泛著鋼藍色光芒的純粹,我自己都懷念)
但無法永遠小樓自成一統、哪管春夏和秋冬吧,我且將自己的信念價值野放,體露金風,冷峻平實的面對諸神衝突和隨之必然的非難、質疑和挑戰,並因此修改、放棄(多狼狽啊!)或更堅持己念。
支撐我的,或仍是韋伯那段話吧,「人必須在一個不知有神、也不見先知的世界中自己尋覓、堅持自己的價值和信念;人不能有幻覺,對世界的道德地位不能有童騃的樂觀,更不能期待任何此世或他世的力量或秩序,來保證自己行為的後果在道德上的地位……一個人如果不能冷峻平實地面對世界的現實,則他所有的只是和現實無關的信仰以及亢奮激發的盲動,現實的邏輯會調侃他的熱情、擊垮他的信念、扭曲他的理想,把他的努力化為空幻……」
與過去的我自己,和現下的青年們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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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新青年專輯3之1/青年為什麼神聖?
這是329辛亥革命幾日前某下午,一位來訪的青年與我的對話。
青:「想問你的反清立場,會去參加起義吧?」
我:「我是一個認真的反清者,所以這次不去參加起義。」
青:「聽起來矛盾得很。」
我:「因為我很當真,所以不願意跟暴虎馮河、瞎起鬨趕時髦的人一起──」
青:「反清是件很神聖的事,為何把他們說成這樣?」
我:「我知道有些比我認真的朋友和長期反清運動的此次會參加,我說的是這回話語權在他們的檯面上和革命發起人──」
青:「什麼是認真和不認真,大目標當前,需要分這些嗎?」
我:「認真的人,早就在過平等對待漢滿蒙回藏各民族、士農工商各職業的生活……準備好了過一種無需皇帝的生活,唯其如此,才不致被滿清政府長期恐嚇。」
青:「你說的是之後的民主國家吧,但當前大敵是皇帝,而且你這說法似乎暗示只有這麼過活的人,才有資格反清,這樣豈不自我限縮了集結的力量,而且你這種說法很危險,會被……」
我:「會被滿清拿去誤用?」
青:「那倒不至於,只是多了雜音、弄鬆了議題。」
我:「那正是我最在意的,一個運動若只容一種聲音一種表述是很教我害怕的,就像我在意的是運動者的生活實踐,那不是資格(道德),而是誠意(有效性),你才有動能說服自己和別人,也才能深化已被喚起的人,而不止停留在要人表態。反清如此艱鉅的工程,如何只以暴力對待?」..........
Re: 新青年專輯3之1/青年為什麼神聖?
朱天心的文章其實沒有多少新意,有意思的是她引用老子道德經的一段話:「民不畏死,奈何以死畏(懼)之」。透過設計的對白,她指出這波反核運動是「根源於人性的怕死」,因而召喚出一批「利己」(逃避死亡)的中產階級上街遊行。
若檢視道德經上下文的脈絡,便可發現老子的發話對象是君王,旨在告誡君王應適當運用生殺大權,既使人民懼怕死,又不至於篡奪生死有命的自然法則。但在朱天心這裡,意思倒像是「我不怕死,又何必以死恐嚇我」,這就諷刺意味十足了,因為她同時暗示著今日已不是統治者,而是人民彼此在「以死相脅」──運動自身打造出死亡恐懼──這難道不是一種生命的自我治理嗎?
之前看到「我怕死,我反核」之類的修辭就覺得渾身不對勁,因為「怕死」一方面導向安全的訴求,一方面排除死亡的自主性,兩方面的政治效應都令人難以苟同。安全訴求不僅僅是將錯綜複雜的核議題個人化、私有化,也不僅僅是兒少保護主義和婚姻家庭連續體的再生產而已,而且極容易接合到各種「治安」(police)的論述領域(抽菸、吸毒、酗酒、賭博、飆車、賣淫、愛滋、遊民、精神失常、性多元實踐……的防治),諸如此類「不安全」的危險行為和邊緣群體向來是權力清剿的目標;而以「安全」來反核,很難不被保守團體挪用去打壓「危險」,也很難不強化國家干預(部署更綿密之安全機制)的正當性。
另一方面,「怕死」的運動論述也否定了主體追求危險和死亡經驗的可能,更侷限了政治的多元策略與顛覆效力。文人和藝術家的自殘自殺、偷天鋼索人的獻祭式演出、SM的窒息快感、學生的絕食、關廠工人的臥軌抗爭、反全球化運動時的汽油彈、藏人的自焚、左翼游擊隊的視死如歸、伊斯蘭主義者的自殺式攻擊……這些實踐(即使立場不盡相同)沒有值得我們學習的部分嗎?作為當代生命政治下層層規範的生命(被要求活著,而且活得馴良健康正常有生產力),死亡的逾越性及其所富含的暴力,變得愈來愈具備政治重要性。
就算我們真的要以「安全」為由反核,那也不是因為生命的可貴,不是對死亡的恐懼,不是屈從某種安居樂業、子孫綿延的家國想像,而是為了宣示主體對生命的自主,阻止政府拿人民的生命開玩笑。唯有這個意義下的「安全」,是企圖從國家手中奪回生命的主權,而主權(sovereignty)本身並不排除揮霍、頹廢、死亡及無限異質的危險。一言以蔽之,激進化過後的安全主張,是容許主體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的。但這樣的安全對許多人來說,或許已經走到危險的那端了。
無論如何,在安全/危險上打轉的反核論述,都掩蓋了真正的結構性問題,也就是權力關係的不平等。我們應該試著去看見核權力的多重宰制(來自台電、台灣政府、美國政府、跨國核工業等等)以及被權力擠到邊緣的「我們以外的」他者(貢寮人、達悟族人、動物、自然環境等等),並設想能夠扭轉現存權力結構的根本手段。如此我們便不會再將「怕死」或「安全」當作我們的政治標語,因為激進的變革就算不需拋頭顱、灑熱血,恐怕也必須付出危險的代價。
Re: 新青年專輯3之1/青年為什麼神聖?
我覺得滿清那段舉例邏輯不通。“認真的人,早就在過平等對待漢滿蒙回藏各民族、士農工商各司其職的生活”,滿清本來就很在乎種族平等這件事,雖然他們有保護政策,但是不少皇帝也大力提拔漢人。而士農工商本就只能做好自己的本分,不管誰在位都是這麼希望的;所以這舉例……其實我不知道這在講什麼東西。
To
To fanta
細部容或不通,但總的來說,還好。
他藉著學舌,時空置換,是想諷喻朱文。<br>
亦即,當妳朱某還在沈吟支吾時,
革命已經成功了!廢話嫌多了!!<br>
不過,朱文另一層次的告白,
諒,這位朋友未必見識。<br>
Re: 新青年專輯3之1/青年為什麼神聖?
搞社運一堆抽煙喝酒熬夜搞妹
我不信這些人會帶領大家到好地方
社運本身就需要革新
Re: 新青年專輯3之1/青年為什麼神聖?
社運圈把抽煙喝酒的錢跟時間省下
可製作很多宣傳理念大刊版跟傳單
或更直接的可以從每餐下手來支持辛苦的有機小農
沒有 把一筆一筆的小錢捧給賺飽飽沒作好事的菸酒鉅子
社運不革新 圈子作不僅作不大 又要帶壞下代熱血青年
看待生活要實際才有力量 共勉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