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朗壹,以及那曾經有過的

2011/07/30
清大海岸線小組

責任主編:樓乃潔

「為什麼你要選擇這裡落腳?」我問。

「因為這裡有海。沒有海,我一日都無法生存。」旭海村的音樂家Jack回答,撫弄著他的排笛。

在7月26日,針對阿朗壹古道臨時地景保留區延長事宜,屏東縣政府召開的聽證會上。許多恆春東部的居民到場抗議,表示希望台26能盡快開通,最後會議沒有結論。根據屏東環盟的洪輝祥老師指出,因為暫定自然地景保留區在7/24已經到期,再加上今天的會議被地方民代杯葛,將無法延長保留區的期限。因此,理論上「工程單位明天就可以開始施工。」

其中,旭海居民認為「既然已經用隧道的方式避開海岸線,就沒有破壞生態的疑慮,應該盡快讓他通車。現在我們到恆春看病都要開很久的車,如果路通了之後,我們看病,繳交一些資料、辦理證件什麼的,也比較方便。」更表示,「希望縣政府不要漠視旭海人的權益!」

註:本文章所提到的居民意見為海岸線小組三次前往阿朗壹、南田、旭海所彙整的居民意見,不代表特定的個人。

為什麼去阿朗壹?

先不細究隧道是否真的不會破壞當地的地質與生態。筆者從去年年底開始關心這個議題。就是被她「最後海岸線」之名吸引。

阿朗壹在最近一兩年「爆紅」。瑰麗的海岸線很多,目前清水斷崖上,蘇花公路旁還有當年蘇花古道的遺跡。七星潭、恆春南灣、佳樂水,甚至都蘭鼻、烏石鼻都是知名的海岸景點。然而唯有阿朗壹,那塊「台26目前貫通到88k + 500m處,請小心行駛」的牌子,那塊「公路總局養護終點」的告示,默默的對大家說:我,跟其他人不一樣。想親近我,請用你的雙腳行走,用你的雙手上攀。我沒有方便的公路讓你呼嘯而過,但我有更多讓你慢慢,慢慢品嚐的輪廓。

其實,我也不想開路,只是……

其實旭海居民也不是全部都希望台26的開通。許多從事觀光業的村民深諳「最後海岸線」的珍貴。他們知道,阿朗壹會如此火紅,不只因為渾圓的南田石、驚險的高遶,也不只是因為隆隆的石鼓之籟,而是她「沒有公路」的特別。「沒有公路」就是她最大的賣點!

一位當地的司機表示,他的收入主要來自載人到牡丹、車城去看病、辦理事務等等。雖然「旭海的公共設施不足,確實有點不便」但他還是不希望開路。因為「自從阿朗壹紅了之後,我就多了一項兩頭接駁的收入」。

當地的旅遊業者,如民宿、餐廳、小吃店,有些默默的在自家餐廳中掛上「祈願能留下這條阿朗壹」「阿朗壹是我們的傳統領域」的牌子或海報。希望遊客停留時能看上一眼。有些則是在和客人閒聊時透露相關的訊息,與自己濃濃的無奈。畢竟在當地這些人如果公然反對開路,很容易成為眾矢之的。

撲朔迷離的醫療問題

走過大城小鄉,偏遠地區的教育、醫療、公共行政資源一向不足。這也是大部份旭海居民最希望開路的原因之一。其中,最常被提起的就是當地就醫不便的問題。許多居民認為台26的貫通,能讓他們更方便的就醫。

然而台26通車之後,到底增加了什麼樣的便利性呢?旭海村目前最近的醫療在牡丹,中大型的醫院則要到車城或是恆春。一位旭海當地的餐飲業者表示,旭海到恆春雖然要一個多小時,但即使台26通車,到台東也要兩個半小時。並不會因此節省就醫時間。「不知道台26跟醫療問題有什麼關係。」

其實,比較好的解決方法,就是直接在當地提供足夠的醫療。包括軍方在旭海的中科院釋出部分人力物力,到村子中替居民看診,安排醫師輪調制增加人力,設立救護車常駐點,甚至直接在村中成立更大型的醫院,都是可行的方法之一。旭海的問題是典型的城鄉差距所造成,如果這個問題可以由開路來解決,為什麼許多地方明明同樣讓省道穿過,卻沒有想像中的繁榮?

誰的阿朗壹?

安朔部落的古道解說員阿拉拜曾說,古道是部落的傳統領域。

屏東環盟的洪輝祥老師則認為,這樣的自然生態是全民資產。

「最後還是要讓旭海居民決定吧,」曾經和我一起走過阿朗壹,旅行上的夥伴「水獺」也說,「畢竟阿朗壹是當地人的。」

或許這片海岸不是「誰的」。在我們還沒有踏上至塊土地之前,老鷹的雙翅已經在這裡盤旋;綠蠵龜的航線已經在這裡定錨。即使我們離開,南田石仍然會轟隆轟隆繼續咏唱下去。身為過客,我們扮演的可以是守護者,而不是支配者。

一定會有人說我只是在唱高調,畢竟我「失去的只是假日的美景」,當地居民卻可以「得到夢寐以求的物質文明與便捷的生活想像」。

我當然知道公共工程最終還是會以當地居民的意願為依歸,就像蘇花高一樣,畢竟他們才是一輩子住在那邊,直接受到影響的人。

我不懂的是,我們之中,越來越多的人,一生下來,就已經被水泥叢林環繞。直到現在,終於發現一片美麗的海岸,是不是因為我沒有住在當地,所以就只能看著這樣的美景不斷消失?

如果是。

如果是的話,那麼,就讓我們再看最後一眼吧!阿朗壹開始消失的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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