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富士康綁架的城市

2011/05/30

2011年05月30日09:37 

  富士康的跳樓事件剛剛淡出人們的視野,位於成都的廠房又添爆炸聲。這起發生於拋光車間可燃粉塵的意外爆炸,已經造成了3人死亡,16人受傷。

  富士康工業園位於成都近郊紅光鎮,擁有8座廠房50條生產線,76天建成投產,創下了建造工廠所用時間的最短記錄。新廠區裏已經容納了近三萬名員工,大部分的員工都是20歲左右的年輕人,他們與機器一樣,密密麻麻地分布在車間的流水線上。

  作為再造一個“產業成都”的重頭項目,成都市政府一直對76天建廠開工的高效率,以及未來將生產全球2/3以上的IPAD等相關數據引以為傲。事故發生後,少不了各級領導的高度重視。有意思的是,除了省委書記劉奇葆攜市領導迅速趕赴現場外,還有部分領導趕往機場迎接晚上到達的郭臺銘。對於記者的來訪,省市宣傳部門也堅定地站在了富士康這邊,微博爆料稱有宣傳幹部在現場阻止記者采訪。爆炸事件已經不是富士康一家企業的事,相關政府部門也與之休戚與共。

  為了引進富士康,四川省和成都市政府可謂煞費苦心。據報道,在選擇內遷成都前,郭臺銘曾向當地政府提出十分苛刻的條件:必須在3個月內建成幾十萬平方米的廠房,半年內廠房達到170萬平方米,廠房要建在綜合保稅區內,富士康項目用地要4平方公裏,另需10余平方公裏做生活配套。這些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都奇跡般地在70多天完成了。四川省政府除了批準給予富士康財政補貼和特惠的公司收入稅率等優惠政策外,還特批增加了成都飛往香港的貨機航班的數量,甚至要求當地的職業中專將學生輸送到富士康去實習,以確保未來能提供充足的勞動力資源。

  成都對待富士康的態度,僅僅是富士康在內地政府的一個寫照。高效的審批流程、大規模的廉價土地出讓、量身定做的城市規劃、奇跡般的廠房建設、大力度的財稅優惠……再到後期的航班特批、勞動力供給,甚至事故的善後處理,地方政府關懷富士康的拳拳之心,可見一斑。相關部門為富士康保駕護航,已經到了事無巨細殫精竭慮的地步了。從某種程度上講,這些城市已經被富士康綁架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什麽樣的魔力,讓地方政府對富士康如此熱衷?無非緣於富士康對地方經濟強大的帶動作用。讓我們看看這些數據:2008年富士康在中國的出口總額達556億美元,占國內出口總額的3.9%;富士康在深圳的十幾家公司的出口產出也占深圳出口總額的15%。富士康龍華工業園僅用了10余年的時間,就將一個只有村落農田的小鎮,直接改造為一片配套齊整、商貿密集的城市中心社區,吸引了近40萬的勞動力大軍。這些數據,對正處於大規模城市化起步和發展階段的內陸城鎮而言,顯然具有難以抗拒的魔力。

  然而任何事物都有其兩面性,作為加工制造業的巨無霸,可以帶動地方經濟發展,如果任由一家企業獨大,所有的城市規劃、產業規劃都圍繞著一家大企業配套,那麽反而使地方經濟走向衰敗。

  富士康投資大陸的第一站是深圳關外龍華小鎮,深圳龍華區目前人口約四十多萬,其中富士康廠區人口占了全區人口的大約一半這帶來的直接影響是:龍華鎮的命運,與這家來自臺灣的企業一起,結成了難以割舍的關系。

  富士康早年的擴張,讓圍繞其龐大工業園周邊的農民一下子富了起來,這些工人來了又走,對龍華周邊消費的拉升構成了直接的推動力,農民搶建的房子用於出租,四處都是。然而,當富士康轉戰西部內陸城市,對龍華鎮的城市生態產生了重大的影響。大量生產線勞工搬走,周邊農民房的出租率、周邊的商業餐飲娛樂都會受到衝擊。龍華工業園未來從生產轉向以研發為主,由勞動力密集型產業轉變為技術密集型產業,工人和管理人員的結構變化如此迅速,城市的產業和配套也能如此快速有序嗎?

  紐約曼哈頓、新加坡蘇州工業園等範例表明,一個成熟的產業園區,一定是個性十足的城鎮社區,一定是多元產業融合發展的舞臺。一個產業獨大,當然會擠壓其他產業的生存空間,而產業的發展自有周期,當獨大的產業從高峰走向低谷時,必然會導致城市從繁榮走向衰敗。   從城市格局來看,與富士康一樣,中國很多工業園區最初位於邊遠的郊區,所有的配套都脫離不了園區的思維,城市如同放大了的車間,園區就是城鎮。隨著城市化的擴張,城鎮功能明顯滯後,缺少醫院、學校、商城、影城等公共服務配套,不僅園區工人的娛樂、消費、教育、醫療等條件難以保障,更難以吸引其他產業和高端人群的進駐,形成惡性循環,反而制約了當地經濟的發展。

  地方政府不僅僅是大企業的政府,城市也不僅僅是某一家大企業的城市。除了政績和GDP,我們的城市管理者更需要關註民生配套,關註地方經濟的可持續發展,以及中小企業的生存空間。一個被大企業綁架了的城市,如同將所有雞蛋放於一個籃子裏,風險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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