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勞陣五一聲明的質疑與商榷

2006/05/07
工運觀察者

  今年的五一,屬於全國勞動者的日子裡,作為傳承自主工運的全國產業總工會,舉辦了一場「別開生面」的園遊會,在這場園遊會中設攤支援的工運團體「台灣勞動陣線」,也在當天發表了一則〈工會普及化,台灣工會組織發展的新使命〉的新聞稿。我個人肯定勞陣對於工運的未來發展有公開的聲明,並提出具體的方向,相信他們在五一公開這個聲明,也是希望引起討論,個人願意拋磚引玉,希望勞陣能夠不吝指教。

【初步解讀】

  這篇文章最重要的看法,就是台灣的工會隨著民主化的發展也逐漸「自主化」後,工會卻仍然屬於少數頭人的,除了工會會員難以參與之外,工會的組織數目也沒有明顯的上升。勞陣提出「普及化」的看法,除了口號式的談「組織!再組織!」,最具體的訴求,就是要修改工會法,給予勞工一個友善的組織環境,並得以組織跨廠場工會。

  其實這個方向是「正確」的,並大致和許多工運團體的看法類似,但問題在於,如果沒有先行檢討為什麼「不普及化」的原因,任何提出來這個方向的工運團體,都得被打上一個「大問號」。

  工運走到這個地步,固然所有人都有責任,但我卻看不到,勞陣在做出「基層勞工眼中的工會,卻依然沒有太大的改變,工會依然是屬於少數人的,不是屬於大多數勞工的。 」的論斷後,難道沒有意識到,自己曾經推動的部分訴求,也許是惡化狀況的原因?

【產業民主及理事長直選】

  我個人認為,在勞工政策的訴求上,勞陣以「民主」為名,長期推動「產業民主」及「理事長直選」,這兩個政策,進一步造成了工會頭人化的問題。

  在產業民主的部分,第一,產業民主,讓工會裡又多出了「勞工董事」的職位,在缺乏基層組織實力的工會生態下,「勞工董事」常常成為頭人分派大餅的一個位置,並不會讓工會能更民主的產生這個席位,狀況不好的話,仍然只會淪為勞陣警覺的派系分贓。

  第二,勞工董事進入董事會後,雖然我們看到了在一些關鍵時刻,例如中華電信庫藏股、民營化、台企銀反合併時,「勞工董事」發揮了準確「傳達訊息」的功能。勞陣的聲明,不斷認為目前很多抗爭都只是「事後補救」。當然,「產業民主」雖然有其「預防」的功能,但問題是,但真正的勞資決勝點,仍然在於工會的組織及抗爭的決心,每一場抗爭都是實力的表現,但現在太多的工會體系就是自我放棄這一點,寧可透過產官勞論壇、勞工董事打好與官方及資方的關係,實力才會一再被看輕。

  第三,勞工董事進入董事會在關鍵時刻固然能表態,但在一般經營事務上,卻常常出現插不上嘴,甚至迎合資方「人資」思維的看法,對於勞資對抗,不一定有實質幫助。

  在理事長直選的部分,固然在突破國民黨層層綿密的工會官僚共生網中,理事長直選有其意義,但最多只能做到「形式民主」,尤其是理事長經過直選當選後,具有的高直接民意基礎,不一定對工會的組織運作有好的幫助。尤其容易戕害工會應該有的「集體民主領導」重要原則。當勞陣卻將「工會民主」等於「理事長直選」,至今仍沒看到這個訴求對於工會基層民主的建立,有什麼好處。

  所謂產業民主、理事長直選,其實是對應於先前統合主義的工會系統那種特權分配式的權力分配體系,使用另一種方式來造成內部的權力流動,當沒有辦法加強工會對抗性力量時,這兩個訴求只是意圖加強頭人權力的正當性,並沒有辦法解決這種階序與官僚化的問題,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狀況在工會內部也會一再出現。如果談「普及化」沒有解決以上的錯誤,那也只是另一個「政治正確」的口號而已。

  我想對這兩個訴求的「負面」看法,勞陣或其它支持「產業民主」及「理事長直選」的朋友或許會不贊同,但我認為,正因為它是台灣工運的重要訴求,工運走到現今的地步,它更必須被提出來談,而不是裝作沒這回事迴避。

【政治的曖昧關係】

  在政治方面,我想提出來三點,第一,勞陣提到修改工會法的部分,我認為勞陣有責任說清楚、講明白勞陣版的工會法草案,哪些是可以妥協的,哪些是不能妥協的。舉一個例子,記得在2005年1月勞委會版本在立院闖關時,當時不少勞工團體對這個版本不論在工會法或是勞資爭議處理法,都有很大的疑慮,認為要再商榷後才能通過,但全產總只作樣子似的提出少數幾條爭議法案的版本,並沒有提出自己的勞動三法草案,卻每天傳真「通過全產總版本的勞動三法」至各政黨委員辦公室,要求一定要針對爭議條文表決以在這個會期通過,但在既沒有遊說、表決又可能失敗下,這是變相護航行政院版的勞動三法。

  第二,勞陣和全產總歷屆理事長關係密切,甚至參與政策擬定,但對於歷屆理事長當官的當官、作立委的作立委不僅沒有任何的疑問,甚至這些已升天工頭的助理、秘書還是勞陣系統的朋友,這種「曖昧」的關係,已經讓許多基層勞工搖頭。

  第三,勞陣與全產總積極投入勞動三權入憲,但要說清楚,勞動三權入憲後,團結權、協商權、爭議權的樣貌是什麼才能支持。勞委會一直以來的三法版本,就是限縮團結權、掐死爭議權,陳水扁口口聲聲要「勞動三權入憲」,但他執政下的三法版本,卻是這個德行,但勞陣不僅沒有任何的質問,反而「搭配演出」,不問三法具體內容,只要三權入憲,難道這是當全國勞工是白癡,幫著阿扁騙人。又或者勞動三權入憲後,勞陣可以保證勞委會會忽然「幡然悔悟」?

  三權入不入憲其實根本不重要,因為如果三權是正當的,當下發生的每一個案例,做為工會就是要去捍衛他,而不是自怨自哀說三權沒人重視所以要搞入憲。組織跨廠場工會也是,和勞動三法修不修正無關,應該直接從議題連結與相互聲援來開始,而不是弄一個政治正確的口號,從把餅畫大開始,讓工會頭人拿來發言以打好政治關係,抗爭的現場才是民主的現場,從民進黨的演變來看也是這樣。

  在五一當天,剛好就有數場爭議行為正在進行,但勞陣卻仍然高高興興地參與園遊會,並沒有任何有效的聲援,如果勞陣不在乎權利的實現,憑什麼要人相信權利是可以爭取的?我們又怎麼相信勞動三權入憲後,會真正在勞動現場具體落實?

【勞陣的聲明能被信任嗎?】

  我的看法是,我能同意勞陣對於一些客觀環境的描述,包括中國武力威脅及磁吸效應、社會分歧、工作機會流失、城鄉與貧富失衡等等,台灣工會在這個過程中,的確沒有能力及實力應對。不過在勞陣一貫的主張中,工會民主化及「普及化」上,從來就是有商榷餘地的,而在政治上,又讓人多所質疑的情況下,這樣的觀察與方案,怎麼又能讓基層的勞工信任、瞭解、並產生組織行動的能力?我現在有臉向基層勞工介紹,勞陣有決心要對抗國家機器讓資本快速流動的政策嗎?又或者不過是為另一批工會頭人晉升或是另一場為官方三法護航的伏筆?勞陣以後的言行,能經得起考驗嗎?

  尤其勞陣對台灣社會慘狀有具體客觀描述,仍參與全產總的歡樂「園遊會」,並沒有任何覺得不太對的表示,難道想吸引的是快樂的勞工?言論與行動如此脫節,讓人十分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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