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抗爭、圍廠
六輕與麥寮人的難解習題

2010/08/18
苦勞網特約記者

責任主編:陳詩婷

IMG_5637 (7月25日,台塑六輕廠區再度發生大火意外,憤怒的鄉民在辦公處—白宮外搭棚抗議至今。攝影:陳寧)

走向台塑麥寮六輕廠區東門口,首先映入眼簾的除了高聳的地標巨塔、被當地居民戲稱「歐巴馬住在裡面」的高層辦公地點—「白宮」,還多了一個掛滿抗議白布條的棚子,裡面擺著王永慶的遺照以及香爐。

守在棚子裡的幾位阿伯告訴我,要不是七月份六輕廠區連續兩次大火意外,事情鬧大了,這個設在在白宮對面的抗議據點,根本沒辦法留那麼久。眼看幾次和台塑的賠償談判破局,麥寮鄉民決定圍廠抗爭、癱瘓六輕作業。

圍廠行動前一天,時間接近下午五點,廠區內的工程承包商開始一車車將下工的工人往外載,棚子裡的阿伯向工人們揮動著「反對六輕五期擴廠」的旗子,大喊「明天放假啦!免上班啦!」,不少坐在小貨車後頭的工人紛紛看著棚子裡的布條,也有人豎起大拇指喊「加油!」

兩千民眾 烈日下圍廠

17號早上七點,已經有不少麥寮鄉民分頭佔據了六輕廠的三條聯外道路,鄰近的台西鄉、東勢鄉,還有彰化大城鄉民也紛紛抵達現場,共計有兩千民眾加入抗爭。在154縣道上的鄉民們,搬來一大包一大包金紙疊在馬路上,並且在現場擺了香案、神像來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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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G_5680 (佔滿六輕廠聯外道路的民眾,往廠區推進。攝影:陳寧)

接著,進香團的陣頭也到達現場,在一陣鑼鼓喧天中,警方也不遑多讓,從雲林、彰化、台中以及台北調派來的兩千名警力,把台塑大門團團圍住。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要圍廠的,究竟是鄉民還是警察。

最後,民眾決定向廠區挺進,即使帶隊的鄉代、議員拿著麥克風呼籲大家要冷靜、理性,但眾人還是推擠著警察用盾牌架成的封鎖線。在最激烈的一波衝突中,陣頭直接衝破警察人牆,現場總指揮台西分局局長站在高處大喊著「給我抓起來!那個最高的,把他抓起來」,數名民眾在亂中被架走、逮捕,使得現場更加群情激憤。

IMG_5686 (抗議群眾和警方發生推擠衝突,其中還有人在亂中被捕。攝影:陳寧)

但衝突並沒有維持太久,在民代和警方溝通後,警方承諾釋放遭逮捕民眾,並且歸還在衝突中奪走的手轎等法器,民代便當場宣佈,請群眾先離開現場,這波抗爭也在上午十點左右告一段落。麥寮鄉民自救會則表示,封路不會只有一天,要封到台塑出面解決問題為止。

事實上,台塑為因應民眾圍廠抗爭,已經提早員工上班時間,加上實際圍廠時間並不長,對六輕營運所造成的影響有限。麥寮管理部副理黃耀南則回應,民眾抗議是違法行為,不應該再這樣製造社會動盪。

16日就已和台塑高層進行協商的雲林縣政府,先是表示不會介入民眾抗爭,但雲林縣議員林深卻對媒體放話吐槽,表示縣政府和台塑集團達成的協議,和抗爭群眾的訴求是兩回事。

頂著毒辣的日頭,放下手邊工作前來到現場的鄉民,究竟又是什麼而抗爭?

六輕工安事件 (今年七月以來六輕所發生的工安事件。製表:陳寧)

昔日六輕夢 成錐心痛

說起如同巨怪般,盤踞在麥寮外海的六輕廠,很少在地百姓言談中不帶著厭惡、憎恨之感,但更多的,卻是無奈。

空氣污染、居民罹癌率高、工安意外頻傳、就業機會有限,都已經不是新話題,每次六輕一出事,台塑忙著花錢了事,地方民代、頭人也忙著談條件,而站在他們背後,跟著憤怒吶喊的民眾,自然而然被看成是「獅子大開口」、「只要錢、不要性命」。

但在地方上,並非沒有堅持環保理念的聲音,而這些「什麼都不拿」的人,或許才是真正讓台塑頭痛的角色,並且也比較可能在地方上複雜的權力糾葛中,取得遊走的空間,在談判過程中,努力挾帶利於環境保護的條件。

身為台塑六輕環保監督委員、雲林縣淺海養殖協會理事長林進郎則提出,唯有建立公正的第三者監督機制,讓專家學者、環保團體協力在地居民,一同監督六輕,才能讓每次都硬是要把有毒的說成無害的台塑,不再球員兼裁判,杜絕公害對居民帶來的威脅。

大火之後落下的大雨,即時洗去飄散在空氣中的大量污染物,使人暫時免於受害,卻洗不清雲林地方派系長年來和台塑之間的恩怨糾葛,一次又一次的工安事件,反而成為地方上某些「潛規則」重新洗牌的機會。成了替死鬼的文蛤、魚群、鴨隻,早已前往西方極樂世界,牠們的主人,卻還得繼續留在世間受苦受難。

如同圍廠前夕,在抗議布篷中的一位阿伯所說的,「這次圍廠如果不成,以後麥寮人再也拿台塑沒辦法了,就等著被欺負」。究竟這十幾年來首次的大規模抗爭,會在麥寮,甚至整個雲林地區留下什麼樣的後續效應,鄉民們將越挫越勇,或者再次成為地方角力的籌碼,人民的命運,永遠還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IMG_5621 (從魚塭眺望不遠處的六輕廠區。攝影:陳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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