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五聯盟,何去何從(上)

2010/03/30
青年勞動九五聯盟執委

責任主編:徐沛然

編按:青年勞動九五聯盟為國內近年來,關注非典型勞動與青年貧窮化問題的新興運動團體。苦勞網未來將和九五聯盟合作,開設「九五聯盟專欄」,不定期刊出九五聯盟成員的運動論述或時事評析,各位讀者敬請期待。

在資本主義經濟體系裡,私部門工會傳統上扮演著代表工人倡議的機制角色,然而近來的發展卻逐漸開始走下坡。即便不停地聽到工會組織成功的消息,但工會組織率的掉落卻是多數國家的共同經驗。工會密度大不如前的現象,在美國、部分歐洲國家,到鄰近的日本,以及南半球的紐西蘭和澳洲都一樣。

節節敗退的團結

無論是學界或工運界,關於工會發展困境的討論十分熱烈,有論者認為帶來世界經濟與生產的重組,國際分工與資本的全球流動,工人失去工作同時也失去工會;再者,傳統上工會都將組織工作的重心置放在全時工作者上,即以男性工人為主的製造業,所以資本家藉由非典型工人的使用,以勞動市場趨彈性化削弱工會議價的力量。

第三,在許多國家的經驗也看出,工會因應產業轉型後的組織策略是失敗的,無論是基層服務業、高階白領、科技業或者專業人員。此外,女性勞動參與率、國家法律的不友善也都名列檢討的排名榜上。

不過,工會組織衰退對工人產生的衝擊,不同國家有著不同的面貌,影響程度也不盡相同。美國學者Richard Freeman與Joni Hersch認為美國缺乏其他集體發聲的替代管道,所以工會密度的衰退對於工人的影響,會較其他國家的嚴重。在西歐國家,工會密度的下降並沒有完全壓縮工人在工作現場的發聲,因為歐洲的法律提供員工代表會(worker council)的替代途徑。在日本,由於勞資關係的共識設計,也創造非工會勞工在工會制度外表達觀點的空間。

但面對工會可能成為歷史名詞的危機,如果只是認知到工人訴願管道的消失,顯然低估組織率停滯不前的嚴重性,忽略工會在團結工人以及政治實力上的意義。問題是工會運動如何力挽狂瀾、擺脫頹勢,重新找到集結點,拿回工作現場、社會以及政治上的地位?

工會運動的新出路

面對這樣的不利的發展,運動者與非政府組織開始嘗試建立代表勞工利益的另一種選擇,非會員組織(nonmembership organizations,NMOs)或例如以會員為基礎的職業協會,逐漸承接傳統工會部分的功能。

西方的研究者開始對新型態的勞工組織產生興趣,試圖去瞭解其特質、運作,以及如何提供勞工服務與發聲管道。換句話說,非會員組織(或非工會會員組織)的形式,能否如工會般提供勞工足夠的服務與代表性,同時擴展到傳統上依賴工會的勞動力,都是當下最迫切的提問。

任何一個關心台灣勞工運動發展的人,都不可避免地擔心著似已搖搖欲墜的未來,深怕走向窮途末路。這樣的憂心不是沒有理由。勞工運動曾經隨著威權政體的轉型與民主化的腳步,開啟所謂「自主工運」風起雲湧的時代。但工運的榮光記憶,並無法勾勒出台灣工人階級圖像的全貌;進一步地說,過去工運的歷史僅是集中在「國營企業工會」與「中大型民營工會」的範圍裡。

工運的組成基礎顯得勢單力薄,在產業外移、民營化、產業轉型後完全不堪一擊,同樣沒逃過工會組織率下降的命運。九五聯盟就在這樣的背景裡,試圖走出另一條路。

九五聯盟的經驗

如果從全名「青年勞動九五聯盟」來說文解字,「青年」和「時薪」即是最初設定所要關懷的對象。所以在2007年調漲基本工資前的行動訴求,幾乎就是指向打工族的時薪問題上。但我認為選擇打工族只是切入的策略,基本上組織的視野是放在服務業的勞工身上。換句話說,是著眼在社會變遷下,過去不屬工會組織的區塊。

從勞資爭議著手,基本上是許多運動者的經驗法則,九五聯盟也不例外。提供勞工法律諮詢、爭議申訴的協助,就是我們接觸、瞭解受僱者處境的方式。於是所有人力開始投身勞資爭議個案的協助,從2007年下半到目前為止已經協助超過千件的個案。從早期的時薪打工者,演變到目前各行業爭議案都成為協助的對象。不過值得一提的是,由於聯盟十分依賴「網路」作為聯絡的窗口,慣於使用網路的「青年白領」很容易透過關鍵字找上我們,所以也是目前個案的大宗。

2008年8月31日聯盟在立案茶會上就對外表示,我們將擴大招收青年白領會員並組織外包派遣勞工,朝工會化與建立集體協商機制的長期目標邁進。所以試圖將組織工作帶進勞資爭議個案中,是實現目標的具體策略,只是至今成效不佳,雖然會員已累積到超過70位,但顯然與處理過的爭議案件數量不成比例。

當組織對象多半來自零散的勞動現場時,個人化成了組織的難題。換句話說,我們面對的不再是同一廠場的一群工人,他們彼此陌生、問題多元,無法撐起團結的動能。

而由爭議案介入的方法,也導致與案主關係的工具化,同時隨著勞資爭議的落幕而結束,即使會員願意加入聯盟繳交年費,也是基於對於我們的「感謝」、「回饋」,並無法成為長期的會員,更不可能參與任何積極性的行動,等待回饋感覺消退後就會選擇退出。

隱形的群眾 另一種「基層」

「不做組織工作、沒有群眾、基層、打高空、愛開記者會、時常上媒體」,是聯盟常遇到的批評。雖然聯盟在組織工作上不盡理想,但很難說是不接觸基層。同時,如果長期觀察九五聯盟的倡議主題、活動,其實都是從平常接觸爭議個案所發展出來的,個案議題化的形式也成功搶佔媒體版面,從源源不斷進來的類似個案看來,的確是貼近基層勞工的問題。

「最低服務年限」與「離職違約金」就是再恰當不過例子。「最低服務年限」與「離職違約金條款」的原始用意,本希望保障資方,特別是在挹注大量資源與成本栽培勞工,使勞工額外獲得工作技能或知識時,透過該條款限制,把人才留在企業內繼續服務,回收付出成本。

不過,違約金條款卻遭到濫用,成為剝削勞工的手段,遍佈各行各業,無論是否提供教育訓練、工作性質,以及重要性,只要離職一律賠償公司違約金,其中更有當事人被雇主要求簽下本票的誇張案例。去年初開始我們陸續接獲超過25位的相關個案,經由聯盟的倡議、媒體披露,並提出修法建議後,勞委會被迫在今年的勞基法的修正草案中,明訂條文限制「最低服務年限」與「離職違約金」的濫用,的確讓許多白領勞工不受到侵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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