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能讓幾百萬選民失望

2007/07/08

本文為2007年6月16日奧斯卡•拉方丹在德國左派黨成立大會上的演講

尊敬的女士、先生們,親愛的來賓、朋友們、同志們!

我知道,你們當中或有人會對「同志」這個詞有些看法,但我想指出,實際上是毫無理由,因為《聖經》上的這句名言「你應該愛人如己」本來就得翻譯成「你應該愛同志如己」。因此,有位德國名人就說過:「一個社會主義者不一定是個基督徒,但一個基督徒卻必定是個社會主義者。」這是今天也要向教會裏批評我們的那些人傳達的資訊。

作為德國社會民主黨的前任主席,今天我要當面對大家說,左派黨是建立在德國工人運動的傳統之上的!她建立在那些受俾斯麥的社會主義法案迫害人士的傳統之上,建立在希特勒的集中營裏遇難人士的傳統之上,而且,左派黨還意識到,他們無論是對前東德當局關押的社會民主黨人,或是對聯邦德國關押、迫害的共產黨人,都有義務去傳承其意志。兩者屬同一回事,因此兩方面都要提到。

(譯者按:德國新左派黨的來源有二:西德社會民主黨中的左翼勢力,以及由前東德共產黨-社會統一黨發展而來的民主社會黨。前東德時期,因為視社會民主黨為修正主義而加以鎮壓,同時期,西德的共產黨人也遭聯邦德國政府取締。)

今天我想提及工人運動的三個模範。首先是偉大的社會黨人羅莎•盧森堡。她的遺訓是:「自由,始終也是持不同意見者的自由」。卡爾•李僕克內西,他以實際付出生命來說明,最艱巨的任務即是反對時代潮流。這方面,有句中國諺語可作為佐證:「只有死魚才會隨波逐流」。卡爾•李僕克內西是個敢於反抗的漢子。他在德意志帝國議會上,以反對戰爭貸款,奠定了工人運動反對戰爭的精神遺產。就此意義,我又聯想到一位曾經促使我從事政治活動的諾貝爾和平獎得主,維利•勃蘭特,以及他的一句名言:「德意志國土上再也不許發動戰爭!」。

親愛的朋友們,我們是個民主革新黨派。偉大的古希臘執政官伯裏克利(Perikles)曾說過,民主是一種依據多數人利益來決定事務的政治秩序。按照這個古老的民主定義,我們德國的代議制正處於危機中。無論是退休金、醫療、稅收、聯邦國防軍派駐阿富汗,或就業市場,凡能想像的領域,德國聯邦議會的三分之二多數總是做出與大多數德國人意願相反的決定。正因為民主出現危機,我們需要在德國進行一場民主革新!我們德國左派黨,願意提供協助!當我們的代議制處於危機之時,我們更是需要直接參與。在我們對別人指手畫腳、或提出全民公決、全民投票要求之前,我們必須先要把這些要求當作自己的任務。我們這個新黨派的路線決定,必須服從黨員的意見。直接民主只有從我們自身做起,才能取信於人!

我們很高興今天來了許多工會代表。我以工會代言人名義要在此提個問題:「為何多年來德國工會一直在退卻?」德國電信公司許多雇員即將面對無恥的減薪要求。5萬員工將排擠到其他公司,還會受到延長工時、減少工資的威脅。這是怎麼回事?我們必須考慮我們的鬥爭方式。所以我說,我們一定要推出新的鬥爭辦法,也就是說要效仿法國人。沒錯,左派黨要主張總罷工、主張政治罷工,以作為民主抗爭的手段。

當我提及民主革新時,即意味著,我們必須留意民主政治的核心任務就是權力控制。考慮到我國過去體制上的缺失,就會發現問題在於政治體制中設置的權力控制機制太少。這不只是東方如此,西方也是如此,甚至當今世界很多地方仍是如此。權力控制是當前民主政治的規範,也曾經一度是自由主義的規範。因此,新自由主義、秩序自由主義之父曾說過:「我們不是要控制經濟權力,而是要限制經濟權力!」這樣一來,就把社會主義和自由主義的政治理論聯繫起來了。限制經濟權力也是左派黨的任務。如果經濟權力缺少限制,那就必須通過民主辦法對其進行控制,否則我們就無法擁有民主社會!因此,我們要提及居西(Gregor Gysi)和畢斯奇(Lothar Bisky)所講過的話,並給予支持:「那些聘用雇工人數少於10名、營業額少於1000萬歐元的300萬個小企業是我國國民經濟的重要環節,也是經濟領域裏我們最重要的對話夥伴。在那兒,也存在著剝削和自我剝削,我們要特別關注這些小企業。」

我們這股新力量要求德國的外交政策重新運用國際法。多年以來,全世界包括德國的外交政策的國際法領域,都已經不把國際法當作決策基礎。這簡直是個恥辱。就像在各個國家內部只有法制才能營造和平一樣,國家之間也只有國際法才能帶來和平。

舉個例說,一旦聯邦最高行政法院作出參加伊拉克戰爭的裁定,我們就即刻觸犯了國際法規定,而如果聯邦政府當局對此不去糾正,情況就更加令人無法忍受。民主政治以遵循法律和尊重法制國家為前提。我們認為,世界上的一系列戰爭也反映了體制問題。因此,我刻意在此宣示追隨羅莎•盧森堡、卡爾•李僕克內西、維利•勃蘭特的理想,還有那位偉大的法國社會黨人楊•饒勒斯(Jean Jaurés),他曾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前夜,由於慷慨激昂地維護和平,號召歐洲工人不要互相射擊、不要互相征戰,因而遭人暗殺。

楊•饒勒斯這位偉大的社會黨人曾經說過,「資本主義導致戰爭,就像是烏雲要下雨!」親愛的同志們,對此我們還要設想,如果讓中小學生依據這句話寫篇作文,就必須把他們帶到中東問題上,並提出這樣一個問題:「戰爭為什麼會在那裏發動?」我們是唯一這麼回答的政治力量:「不是為了民主與自由,不是為了要實現人權;而是為了佔領資源和銷售市場。我們一定要清清楚楚地說明此事。這就是金融資本主義體制擴充全球的後果。

西方世界裏,特別是德國,還有個尤其讓人詬病的情況是:有人說,我們要對國際恐怖主義進行鬥爭,可卻沒有讓參與討論者弄明白恐怖主義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我感到很自豪,左派黨在聯邦議會裏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這個議題。在今天這個建黨的日子,我還要說:「如果不知道恐怖主義究竟是什麼,就無法與之作鬥爭。」如果說:「恐怖主義就是為了政治目的而非法殺人」,那麼,就必須制止西方的雙重道德標準。因為就此定義,布希、布雷爾和許多其他該對違反國際法、發動戰爭負責的人,也都是恐怖分子!這點,我們一定要清清楚楚地說出來。

親愛的朋友們,「一個扔炸彈的穆斯林是個恐怖分子,一個扔炸彈的基督徒則是為了民主與自由而戰」,如果按照這個模式行事,這個世界便無從尋求和平。這種雙重道德只會給世界添亂。這就是西方工業國家占主導地位的道德觀。

我們是個主張社會福利國家的政黨。如果要提過去幾年國家政策失誤導致什麼後果的話,那就是,它摧毀了千百萬德國人與之認同的社會福利國家。如果有人問及,你們的國家、民族有何值得珍重之處?人們首先會提「社會福利國家」。當前的情況是,幾年以來國家政策已經把社會福利國家完全給破壞掉。舉例來說,原因之一在於新自由主義的奇談怪論充斥世界,而且那些互相競爭的黨派裏,有些人沒頭沒腦地跟著學舌「預防型的社會福利國家」。這是個多麼豈有此理的辭彙啊!他們把摧毀養老保險和失業保險、嚴重破壞醫療保險說成是「預防型的社會福利國家」。怎麼可能讓單單一個辭彙就把全體人民推向岐途!「預防型的社會福利國家」要求的應當不是別的,而是足以讓人脫貧的養老金!

這些年來,拿改革來胡作非為的人士所造成的後果令人難以置信。他們把人們安身立命、預期中老年有所依歸的社會福利國家破壞殆盡。他們摧毀的是我們上一世紀所取得的、為此一輩子幹活的微薄退休金。許多工人雇員現在得估計到,他們的退休金將使老年陷入貧困。如果要明確責任問題,則不在於哪個批評新自由主義發展的人,而是那些經合發組織(OECD)的高薪職員,他們坐在巴黎16區的高雅辦公樓,草擬著永遠與己無關的妙方。可確定的是,德國已做到了讓其低收入人民領取所有工業國家中最糟的養老金。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事。把退休年齡提高到67歲,或諸如此類的處方,揭示著政界、社會界與新聞界的鼓吹者是如何地誤入歧途。原因在於,他們不仔細看看,這究竟對我國人民意味著什麼。因此必須要有左派黨這個新力量站出來說:「沒錯,我們就是要重建社會福利國家!」為此,我們今後幾個月、幾年,都要鬥爭,直到退休金制度重新建立為止,使得老年人所得到的退休金,可確保他們安享有尊嚴的晚年。

我們要讓所有旁觀者大吃一驚,我們的黨還是個生態革新黨。之所以如此,正如畢斯奇(Lothar Bisky)和居西(Gregor Gysi)昨天所說的,我們是唯一提出體制問題的政黨。具體言之,一個僅僅以多消費、提高營業額、利潤增長為導向的體制,是無法解決生態問題的。因此,「生態市場經濟」的綠色方案不過是塊畫餅。這是不對的,環保問題涉及的是體制問題。這點,我們左派黨很知道,而其他黨派則不知道。

生態問題始終牽連社會問題。這也與我此前所講到的戰爭與和平問題有關。石油戰爭和天然氣戰爭正在中東進行著。

我現在談的是社會問題。自從能源市場開放後,或者,不論採用什麼措詞取代「開放」,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現在取得的結果是些壟斷詐騙集團。因此,我們要求電網國有化,要求國家調控能源市場價格。我們左派黨的立場是與新自由主義及私有化狂想相對立的。

過去幾年我們親眼看到,在「私有化」、「取消管制」這幾個標籤下,越來越多的地方電廠和天然氣站拋售給大型康采恩了。所以我們要說:「我們的黨主張能源供應重歸地方所有,理由是,反集中符合生態原則。」在此,請允許我向一位來賓,魯迪格•薩格爾(Rüdiger Sagel)致意。迄今為止,他一直是北威州議會的綠黨議員和財政發言人,但卻因為綠黨背離了自己的生態原則和社會原則而退黨。大家熱烈歡迎魯迪格•薩格爾!我們邀請您與我們共事。我們是個開放的左派黨!我們要把生態問題放在新左派黨的日程表上!我們要全力以赴!我們需要有人並肩作戰。

我們也是個主張全球化要帶有人性的黨派。對於全球化的墮落,我們可提出解答。大家知道,全球化最需要的就是那些必須讓經濟過程屈服的社會規則。我們無法容忍的是,野蠻的資本主義與金融資本主義在全世界運作,而各國卻無法制止和約束其勾當。

我們都知道,該情況也會對社會內部造成影響,因此我要說:「我們要參與21世紀社會主義的建構,支持南美洲建設社會主義的實驗。他們將給歐洲和全世界帶來希望!」

如果說,南美洲國家的能源、電信和能源網路得以社會化,那就是個正確的做法。只要國家和社會能夠自行決定如何支配自己的財富,就會擁有更多的民主;在我們看來,讓美國的大康采恩去規劃一切並囊括所有利益,不是民主。據我所知,許多人都認為查維斯(Hugo Chavez)是個南美洲社會主義英雄。但我也想說,在我看來,莫拉萊斯(Evo Morales)如果不是個同樣重要人物的話,可能更重要。他全然是個象徵代表,在一個被剝削、被征服的大洲上,第一次有個印第安人成為國家總統。對我來說,最重要的還不是這個國家把能源國有化。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莫拉萊斯再次把印第安語規定為玻利維亞的官方語言。在我看來,這是這位印第安總統最有意義的決定,影響深遠。

我們還有工作要做,從調整匯率,到管制資本流通,到剷除逃稅綠洲,我們還要不斷提出自己的想法。左派黨能夠提供的辦法永無止境,遠者還包括托賓稅(譯者按:外匯交易稅)。沒錯,我們要同那些批評全球化、希望全球化變得帶有人性的人士結為盟友。就此意義,我要問候一位老朋友,過去德國社會民主黨的議員,愛德貝特•裏希特(Edelbert Richter)。長期以來,他和我一起有計劃地擬議本世界全球化的建構原則。大家熱烈歡迎愛德貝特•裏希特加入我們的新左派黨!

八國峰會以及人們對此峰會的反應,已經成為一樁重大事件。很令人高興的是,聚集在那兒的人群裏,有許多我們的人,而且大家都把我們當作對話夥伴。對我來說,這是這次峰會抗議活動至關重要的事。我要感謝所有為此作出貢獻的人。此外,就黨派競爭的意義,我還感到高興的是,當綠黨主席想走在遊行隊伍的最前列時,她卻遭聚集的人群喝倒彩,因為他們說:「誰支持戰爭,誰就不能率領我們」。這是對的,這點必須要講清楚。(譯者按:綠黨作為聯合政府執政黨之一,曾於1999年支援北約組織攻擊前南斯拉夫)

親愛的朋友們,我們顯然要令很多期待左派黨一籌莫展的人士失望。我們儘管理解他們的期待,但是我們一定要讓他們失望,這是因為我們不能讓2005年大選給予我們組建新左派黨任務的410萬選民失望。要是我們不完成此任務,我們就愧對歷史!來自世界與歐洲各地的大批來賓說明,全世界都關注著我們這場德國實驗。因為,他們至少知道,德國即是工人運動的搖籃。我的朋友法斯托•貝提諾提(Fausto Bertinotti)剛才又對我提及,繼歐洲左派也陷入危機之後,人們觀望著德國,緊緊張張地觀望,想看看新左派黨有何作為。我們的責任重大。此外,就我們的歷史任務方面,我想提點一再為輿論界遺忘的事。在議會和政治生活裏,我們是個使長年不去投票的人們再度獲得希望的政黨。因為他們表示,反正議會總是作出對我們不利的決定,根本就不值得去參加投票。沒有我們的存在,德國右翼就更加強大。這就是新左派黨的歷史任務。

親愛的朋友們,擺在我們面前的任務重大。我們能夠變得更強大,但是我們不希望為了自身願望而變得更強大。鑒於百年來工人運動內部的組織變化,我也想再次說明,組織、工會和黨派,自身從來就不是目標。它們一直只是實現目標的手段,讓那些弱勢者,那些必須團結在一起的人,那些只有團結在一起才能做成一點事情的人,能夠有個聲音。基於此,我們可以變得更加強大!我們邀請所有想參與重建民主社會主義的人一道參與。沒錯,根本不存在什麼「自由取代社會主義」,只有「自由與社會主義並存」,更好的提法則是,「通過社會主義實現自由」。就是為了追求這種模式,我們才聚集在一起!

親愛的朋友們,鑒於我們的許多迷茫及過錯,我要提出一點:「如果我們知悉德國很多人表示,上頭反正為所欲為,根本就不值得去投票,那麼,我們就必須提出對策,我們要建議實施直接民主、工會成員參與企業決策、總罷工等等。但是我們提出的對策必須取信於人。取信於人是件最難的事。大家要嘗試各種辦法,克服一切不可避免的過錯和迷失,讓誠信成為新左派黨的標籤!

親愛的朋友們,如果大家同意,允許我引用一位十月革命詩人,馬雅科夫斯基(Majakowskis)的話來結束我的演講。他說,我們只有「不憋著嗓子、放聲歌唱」的時候,才會取信於人。就此意義,我祝福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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