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母人的斷腸路~台北市士林區八十一號道路抗爭記實

士林區八十一號道路已經紛擾四年多了！

溯著玉潮坑溪向上的中山北路七段190巷，是天母少數還保有早年閒適與綠意的角落，但在2004年的某個夏夜，吵醒190巷居民的不是蟲鳴鳥叫，而是台北市政府為了興闢士林區八十一號道路找來的包商。

士林區八十一號道路是1970年台北市升格未久，由當時尚未裁撤的盲腸機關陽明山管理局所規劃，但因為這條道路的工程難度甚高而經濟效益又奇低，所以在台北市政府接手後19年都沒有任何動靜；1990年，台北市政府始編列預算，徵收八十一號道路沿線私有土地，並在1999年發包施工，市政府宣稱當時此工程「得到多數居民與里長支持」－很顯然的，民意－特別是捏造的民意－並沒有辦法讓狂妄的政府克服大自然的限制，迫使市政府在2003年重行發包。

2003年市政府重新發包的，是從原計畫380公尺處至540公尺處興建一條無頭路－原本八十一號道路是一條總長5.4公里，從中山北路底通往山仔后的陽明山連外道路，市政府急於興建的，卻是條160公尺長、全線僅在計畫標定460公尺處與中山北路七段190巷相交的奇怪巷道。市政府為什麼要承擔破壞環境、砍伐山林的罵名，去興建一條沒頭沒尾的怪路呢？如果我們把這個「八十一號道路前段」視為八十一號道路的優先路段，那市政府能興建「全段」嗎？市政府打算依1970年的規劃，將八十一號道路往東打通至仰德大道，即便「前段」的終點就是陽明山保護區的起點嗎？還是市政府沒那麼大的雄心，打算把路往西蓋回去，那1999年發包的工程又為什麼做不下去，以致市政府自己承認「中段部分因受地形限制而高差過大」呢？

當然，2004年夏天驚醒190巷居民的，不是這個漠視環境與市民的荒唐政府，也不是在7月15日送出、9月7日通過八十一號道路水土保持計畫之前的6月23日，包商就已經開始違法整地，而是包商在施工過程中，為了對付天母山區常見巨石而使用的炸藥（原本租屋在此的外僑嚇得連夜跑去住旅館）及隨後發生的土石崩落與泥流（直至今日，台北市政府仍不願承認天母因為八十一號道路工程發生過「土石流」）；2004年底到2005年初，天母居民與台北市政府開了無數次的公聽會，希望能在體制內阻止這條莫須有的道路，最後雙方在2005年1月達成協議，養工處先行停工，僅為被開挖坡地之安全施作必要維護，並且等待都市計畫變更的最後結果；養工處也利用這段時間補送水土保持計畫，因為我們這時已經發現違法開工後才核准的水保計畫，居然比養工處的工程少了六十公尺－而這要命的六十公尺，又那麼恰巧是包商最早施作的一段。

2005年3月15日，天母連日大雨後，八十一號道路工地開始坍塌，也開始了2005年年中的抗爭活動。養工處表示，由於工地的「現狀」（由市府違法造成的「現狀」!），八十一號道路停工前已完成部分仍應做為道路使用，而天母市民們則堅持，八十一號道路的路廊應該還給自然，從而也還給190巷居民免於恐懼的空間。

天母的耆老都能指出，玉潮坑一帶曾經是台灣礦王瑞三煤礦的士林礦場，但我們也能體會公部門不願意相信人民的「本能反應」，所以我們找到了1989年台北市政府委託中華顧問工程司所做的＜士林八十一號道路護坡用地工程規劃報告＞，其中「礦坑分佈及其影響」一節，明確指出「0K+300~0K+600附近…發現有廢棄之煤礦坑道存在…建議在進行細部設計前，應對礦坑進行更進一步之調查，以為設計之參考」，然而直到2005年4月13日都市發展局的內部會議的會議記錄中，卻還是寫著「此段道路間並無礦坑遺址」；一個月後在公聽會上，當我們拿出經濟部礦業局所提供的天母礦區圖時，養工處長羅俊昇（現已升任工務局副局長）一時無言。

為了一條沒有經濟與交通價值的斷腸路，市政府鏟掉了一座山頭；面對人民，行政機關能倚賴的唯一優勢是專業，但當行政機關的專業性已被人民擊垮時，施政的正當性就蕩然無存－當然，他們不會承認自己錯了，他們會說「民意激烈反對」，不過，至少養工處承諾「不再用政府預算興建」，而都發局也在研議在士林區都市計畫通盤檢討中，研究將八十一號道路用地改為防災綠帶，至少結果聽起來是可接受的，不是嗎？

很遺憾的，八十一號道路帶給天母的威脅還沒結束。

依照大法官釋字148與156號解釋，都市計畫如係依通盤檢討所作之必要變更，人民不得對之提起行政訴訟；最高行政法院94年裁字第835號判決與台北市政府法規會針對市府山坡地政策所作的諮詢結論也一再重申此項法律見解，然而破壞山坡地時勇氣十足的台北市政府，卻始終以「已指定建築線…實不宜廢除」的理由，拖延時間。2008年9月，安泰商銀取得許可，開始在八十一號道路與中山北路七段190巷路口西側興建據稱每棟價值三億元的別墅，並向市政府申請以八十一號道路做為連外道路，這時附近民眾才驚覺，都發局根本沒有依約檢討都市計畫，所以1970年規劃的八十一號道路，僅管政府已不打算興建，卻仍然在計畫圖上，威脅天母居民的生命財產安全。2008年11月，當全台灣的目光都集中在中山北路頭的國家暴力時，中山北路底的居民，卻目睹了在市政府的無能與顢頇下，一整片山丘都被怪手鏟平，而在人煙稀少的190巷尾，建商更用言語恐嚇居民，逼迫他們接受新近出現的「現狀」。

馬英九總統在市長任期的最後時光，給了天母居民三大環境浩劫：為圖利某議員為首的特定財團，通過了陽明山保變住六之六案；夸言重視體育，在法定程序未完備時，即搶建台北體院大樓，造成鄰損並使體院成為台北市最大違建；由市政府開頭，財團接手的八十一號道路，造成天母的最後淨土淪為土石流的溫床。我們呼籲郝龍斌市長拿出勇氣，解決馬市長留下來的爛攤子，也呼籲所有關心環境正義的台北市民連絡自己選區不分黨派的市議員，請他們督促台北市政府，推出一套完整的山坡地政策，讓永續發展在台北市不只是一句口號而已!

註：12月2日，八十一號道路將再次舉行協調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