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要教改?誰怕教改?
以色列教師抗爭史上最長一役

2008/01/03
苦勞網特約記者

以色列中等學校教師的罷工,在中等學校教師組織與政府終於達成協議的去年12月13日早晨宣告結束。這是以色列自1995年大學教授大罷工獲得薪資調整以來,歷史上最大規模且歷時最久的教師罷工行動,長達65天的抗爭,換來了各種疑問與評論:中等學校教師組織主席艾瑞茲(Ran Erez)替他組織內四萬多名教師簽下的協議,是對教師最好的條件嗎?因這次事件受影響的50萬名學生,是否必須犧牲暑假參加補教計畫?接著發生大學講師因薪資過低的罷工,是人們口中說的心生貪念所以起而效尤嗎?

身為以色列的教師,「罷教」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因為雖然教師們受僱於國家,但仍是勞工身分,「罷教」只是在行使身為勞工的協商權與爭議權。但這一次,艾瑞茲領軍的抗議行動,其實並非是所有教師人人皆不滿,甚至有媒體提出這僅是集體無意識的忿怒。但是,在工會組織動員以及多數家長學生自願參與的情況下,各種不同意見真的不得發聲?

拉賓廣場上的同仇敵愾

耶路撒冷郵報11月17日報導,不同於平時的週六夜晚,臺拉維夫市內拉賓廣場上群集了約超過十萬人一同參與以色列中學學校教師組織的罷工。廣場上知名藝人演唱著,數千名教師、學生、學生父母甚至祖父母舉著「沒有教育就沒有未來」或是「廉價教育付出的代價更高」的抗議口號。「來這裡支持罷工的人,都是為了我們的教育著想!」艾瑞茲激動說著:「所有發生在以色列的社會運動,舉凡是單親媽媽或是其他單打獨鬥的團體,都沒人成功過!現在,我們更要團結一起,為這國家的福祉奮鬥!」

艾瑞茲主張「教育是消弭落差、抵抗暴力,更是遠離所有酗酒或各類腐壞行為」。但是,他認為以色列政府根本不了解中學學校教師組織的訴求,他強調這次行動「並不是對抗,反倒是支援。」

一名示威學生Besser則提到她在雅佛(Jaffa)的學生組織,今晚動員了十五台巴士的人來到抗議現場,「我們愛我們的老師,這次如果各方合作成功,我們就能讓教育普及全以色列,」她說。

達夫特拉(Shlomo Dovrat)領軍的教改

一名在抗議行動遭受攻擊的耶路撒冷郵報記者訪問數名憤怒教師,他們多數不知道、或根本不想知道達夫特拉教改報告到底說了什麼。多位教師重覆說著自己每月5000元(註)或更少的酬勞,抱怨晚餐後要改作業、半夜睡前還要接家長電話,有人提到達夫特拉教改委員會成員根本沒半個是教師、教師薪資絕對不會調漲,還有人堅稱只希望最好、最聰明的教師才能從事教學。

不過事實上,達夫特拉教改委員會18名成員中,其實包括了一位現任中等學校校長、一位前任初等學校校長,委員會發言人即為一所女子高校校長,加上六名教育管理專家和前教育部長等。更重要的,達夫特拉教改報告書中確切提到一個實施模型將大幅提高教師平均薪資到9400元,新進教師起薪則調為5500元。而學歷為碩、博士的資深教師薪資將高達14000到18000元。而財務部長巴龍(Ronnie Bar-On)則提到:「連我這吸血鬼都希望教育制度變好,看看我們教育預算一點也沒刪減;若是沒教改,教師薪資根本不可能提高。但是,艾瑞茲要求在團體協約(collective agreement)中明定班級人數減少是不可能的。」

其實當抗議行動到第六週時,中學學校教師組織與官方已然形成僵局。這場遊行開始前,教育部長塔米爾(Yuli Tamir)便堅持她會站穩實施教改的立場不變。她在一次公開露面時提到:「如果教改失敗,就會是我的失敗,我要付出代價!」並且提出教育變革的重要性,「不僅僅是做些媚俗動作而已,」她解釋道:「有人以為從政就是喊喊口號,但我不是那種人。我要負責的是整個教育制度,而不是對那些想『變天』的人負責!教育制度可是要花上百億!」

另一方面,行政院長奧爾默特(Ehud Olmert)在國內最大媒體《Yediot Aharonot》登出公開信,寫著:「我必定會給中等學校教師組織成員26%到34%的巨幅加薪,且定會減少班級數量。我們會增加制度規定的教學時數,如果可能的話,也會提高教師與校長的門檻標準。我希望到拉賓廣場上進行直接對話,但沒有收到邀請,也不希望讓活動演變成眾人謾罵。

朝野合作?對峙?

耶路撒冷郵報日前報導,勞工黨國會成員帕茲˙平內斯(MK Ophir Paz-Pines)呼籲國會議長伊奇克(Dalia Itzik)對政府提出制裁,希望讓教師罷工能搞多久就搞多久。如果官方不正視問題癥結,出面協商使罷工停止,國會就拒絕討論新法案,包括明年的預算和經整法(Economic Arrangements Law)。

中等學校教師組織與和財政部雙方預定於11月中舉行的會談並未達成決議結果,因為艾瑞茲帶著大家在行政院長辦公室前聚集要求會見,但當時院長並不在院內。財務部總司長空等教師代表無人,認為教師們「只為抗爭而抗爭」。他非常不滿地指出:「今天我們約定來做專業協商,但另一方卻根本沒出現。」他覺得這些罷工教師「只忙著安排抗議行程,卻忘了解決眼前危機」。

艾瑞茲堅持的班級人數降低,卻換來財務部長一句「媒體上說的好聽話並不會出現在團體協約中」。他因此更加懷疑「政府訂出的計劃根本不會比現任政府執政長久」。教育文化體育委員會主席、同時是勞工黨國會成員的梅凱(Michael Melchior)提議修法減少班級人數來解除困境,但沒有一方同意。

教育部長塔米爾呼籲艾瑞茲不要再活在從前,因為政府已和全國教師聯盟達成協議,「但只有他還短視近利、不看未來,」她聲稱:「政府寧願花兩億建置一套幼兒義務教育制度,也不要花五億讓每個班級就少那麼一、兩個學生。」對她而言,這是個願意協商改變的政府,這次的教育改革將會造成深遠影響,中學學校教師組織的艾瑞茲應該好好利用這個機會,因為下個政府也許不會有這番作為,更可能做出教師們更不喜歡的事。

協商中缺席的聲音

另一方面,中等學校裡的生們似乎開始享受每天可以晚起、沒有考試的日子了?一開始是的,孩子們都玩得很開心。但是,許多學生卻日漸感到灰心失望,該參加的重要考試、該去校外教學的旅遊,通通沒了著落。「我跟同學們都可以了解和同情老師們的處境,他們沒有拿到應得的酬勞,又被政府拙劣地對待。老師們完成了國家給的任務和使命,可是他們的需求卻沒有被政府關注。」許多父母也開始焦慮,因為孩子待在家裡沒有學習,部分父母便需要額外花錢請私人家教來補足沒有上課的缺憾。在這個事件裡,「反而是學生受到懲罰了,」一個家長最後說道:「但那是政府和教師之間的事,不是教師和學生之間的問題。」

「教育現在是一片混亂!」罷工抗議教師們必須要用喊的,在機場被隨扈和記者層層包圍、要忙著處理重要外交事務的行政院長奧爾默特聽到,但實在不喜歡這話。他怒斥抗議的教師們,要他們把訴求寫給教育和財務部長。但是一名耶路撒冷來的教師Jacobovitz表示:「教育部長是在計畫改革,但根本不問教師們的意見。」她和其他教師都發現政府只希望他們說什麼,教師們就做什麼,自己根本就是「教育制度中唯一被緘默的聲音」。但是,教師們都知道,這樣的罷工會影響教師本身和大眾的覺悟,「罷工本身並不會讓教育制度改善,長期進展需要長時付諸行動,如果不是我們當老師的來做,還有誰?」

而經過65天的抗爭,以色列政府與中等學校教師聯盟終於在勞工法庭下強制命令前幾小時簽下協議,中等學校教師薪資提高17%,14%立即生效,其中8.5%是交換教師們每週增加兩小時教學時數和額外小班教學課外活動;與其他猶太勞工聯盟(Histadrut Labor Federation)的勞工一樣,中等學校教師聯盟的教師們也將獲得4%薪資剝削的補償。此外,協議中確定班級人數將縮減,但降低幅度仍未明。

艾瑞茲表示:「感謝財務部長和教育部長,教師聯盟爭取的,現在都達到!」

註:美金對新以色列幣約等於1比3.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