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部長 還請做牛做馬救樂生

2012/05/29

責任主編:張心華

【作者按】本文的調子原為同時回應報載龍部長於樂生的發言,與文化部掛牌時講話,《中國時報》載於2012年5月29日時論廣場時略有刪改。為了還原本文嘗試提出的淺白、淺薄的提醒,故重複投稿於此。

龍應台女士日前趕往樂生療養院,指出將協助成立漢生博物紀念館,讓樂生活化再利用。這是個令人興奮的消息。如她所說,只要執政者有視野,不需要「世界遺產」來證明樂生的價值。

二十多年來,龍女士執著的野火,從台灣燒到新加坡,到香港,再到大陸,再回來台灣。我相信她有她的執著方式,但因對於官僚文化徹底的不信任,我們仍須對樂生的歷史做揭露。

從「世遺」開始;樂生保留自救會之所以要從民間發起,是由於新北市、內政部,到後來的文建會,自民國九十年(2001)起,都不曾認真面對指定古蹟的提議。就算官派的樂生院院長提起審議,都被以「捷運興建為要,提議實有欠妥」為由,僅選取單棟建築異地重組,就廉價地打發。

政府強烈的以捷運現代化作為壓制的語言,於是,原已弭平的周遭鄉里對於「漢生病」的歧視,又在房地產的需求下激化了;長年受到制度性歧視的樂生院民,再次冠上了「阻礙地方發展進步」的污名。現存樂生是原本的27%,就是在不影響捷運的前提下,以最大的犧牲做妥協。

所幸這樣的理由,終於被統治者自己撕毀了,就在今年(2012),新莊線的分段通車,證明了學生、學者、院民們,八年前的訴求就是絕對正確的。可惜的是,當初不認錯,導致開挖方式錯誤,導致今日的走山;再由於沒有國定古蹟的保障,只能任憑建築頹傾、山裂土崩。

這種令人沮喪的事,我想龍「局長」很清楚。十一年前在台北寶藏巖,在指定歷史聚落的前夕、文化局接管以前,公園處硬生生的拆除了大批建築、驅趕了居住其中的人。拆除當天,局長也在,我還記得龍女士的表情。弔詭的是,當時的窳陋待拆區,如今果真的成為觀光熱點,且少量地補充了社會住宅的不足。

我們當然也都記得,龍局長任內,南港的磚窯、北投穀倉,連夜被毀所造成的驚愕與傷心。多年後的今天,健忘的人們或已不記得寶藏巖臨水區拆除前的樣子,但當時若沒拆有多好?同理,如果樂生當時便有機會從「王字型」建築向上完整保留醫院紋理,甚至最大的保留入口意象,該有多好?

樂生院,原本是不適合視為「古蹟」的,因為我們對古蹟、文化的眼光,還沒進步到連人一起守護。但是面對工程思維所不能理解的,那些屬於人文範疇的理性,我們只能暫時這麼期待,盼望人文理想主義能夠認識到,作為生活空間的樂生,與我們大部分人所熟悉的居住空間截然不同。

八十年前的病院,在科技醫療、信仰、落後的社俗道德中,是壓迫的。多少年來,在樂生患者日夜神經痛的煎熬、忍受年復一年後遺症的肢體變形,在生活、存命的過程中,樂生的空間卻已依據生存的需要而改造;空間細節就是樂生院民殘缺的身體的延伸,無法輕易替代。如今,保障樂生的一磚一瓦一樹一花,就是愛護院民的身體生命。

指定樂生院為古蹟,還有別的積極意義。在老人們逐漸凋零的年歲裡,歷經好幾波大規模抗爭、持續的動員,台灣70、80後的許多年輕人因此有了新的鄉土啟蒙,老一代也重新確認了政治。因此,加重保護的腳步,也就是重視樂生院外許許多多熱愛這個社會的人們的努力,就是尊重整個社會。

以上種種,絕對符合文化部的四大願景。誠如龍女士所言,在體制內做事需有磨難與協商的準備,然而,我也想要卑微地提醒,唯有更尖銳的批判力,才能在制度上更有創造力、產生一個超越經濟與工程之眼的跨部會平台。樂生和她的人們,戒懼地等待龍部長讓我們看見妳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