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叫我藝術家

2007/11/13
工傷協會理事

自台北市勞工教育中心要舉辦「勞動藝術家」活動開始我便一直這樣對他人說這樣的話,自己也在想為何自己要排斥這樣的「頭銜」。

「藝術」如何去認定本身就是見仁見智,甚麼叫藝術?勞動者也就是勞工能有藝術嗎?當然能!勞工當然有藝術。

「勞工」與「藝術家」我認為這是在社會上是兩種不同的階級,然而社會上各種階級卻都是可以流動,也應該是會流動的,沒有當勞工的就永遠的勞工,或是當藝術家就永遠是藝術家。專業的藝術家如果因為經濟問題或許他就面臨出外打工,以維持自己的平時生活所需,跟延續他的創作生命。

勞工!或許因為自己的興趣,在工作閒暇之餘到各個藝術學校,補習班學習藝術創作,或是利用自己的天份,繪畫、攝影、書法、雕刻……….等等。

當然也可以利用自己的職場上的技術來創作「藝術」,像鐵工利用自己熟悉的工具創作出美麗的作品。

但更要的是勞工如何看待自己?把創作藝術的心情帶到自己的工作上,把工作融入藝術創作當中去對待,當有這種想像的時候,每個人都會是「藝術家」。

就像油漆工把粉刷牆壁成他的創作,修剪花草的把花圃當成他的畫布,做水電的把電線當成他的藝術材料一樣,如果有這樣的想法,那每個人都會是藝術家,我們所居住的都市或許會不一樣吧!不會被外國人稱「那個很醜的城市」。

在台北的天空下有棟世界有名的建築物,它叫做TAIPEI101這也是一種建築藝術,在那下方有七座用琉璃磚所疊砌成的琉璃碑,在上面刻了一萬多名的勞工弟兄,包含六位犧牲生命的職災死亡的勞工,這是另一種集體用生命和血汗創作出來的「藝術」。

受傷後接觸到工傷協會,也才有那份機緣碰觸到「藝術」直到現在,除了留下那些作品以外,重要的是對藝術的另一種詮釋,對藝術的解釋,何為藝術?甚麼東西該叫藝術?

藝術長期以來,應該說是被社會精英價值所綁架,被我們某些意念所框架,何種叫藝術,甚麼是藝術,甚至在不知不覺當中陷入階級泥沼。當藝術後面加了「家」字,藝術就感覺變成了某些精英階級所能解釋的詞,甚至被壟斷。藝術應該是普世沒有階級。

如果大家的心思轉換一下,去欣賞在生活周圍的每件事務,那麼每一個勞動者都會是「藝術家」,況且藝術不該是被價值觀所掌控,而是每個人都玩的起的一種「藝術」。

當社會上對藝術陌生,甚至認為那是那些「藝術家」玩的東西,我玩不起也沒資格去玩,也會對自己少了一點自信心。當我在新聞上看見人麼競相爭購名牌包,穿名牌衣開名牌車,或許可以說那是個人興趣喜好,但何嘗不也是對自己少了那份自信,需要用名牌來彰顯自己在社會的身分地位。我們被這個社會「異化」了,疏離了原本的勞動的價值。

這或許就是我不想被稱為「藝術家」的原因,我不想成為階級中的菁英份子,我很平凡,我能夠站在舞台上讓人看見,只是我剛好處在協會那個位置,作品能得到掌聲我當然高興,但在這個社會角落裡,應該有更多的藝術家,只是他們剛好少了那份機緣。

自放下畫筆後換拿起了照像機,自己從鏡頭看到全球化,自由化的浪潮下,勞動者面對關廠,裁員、外包、民營化風潮不斷,我不知道勞工每天為了討生活爭取那活命的一份工作,那還有心思放到「藝術」上,看待這面向我有許多解不開的思緒。

張榮隆於1997年因職災致殘,生命因此遽烈改變了。他曾擔任二屆工傷協會的理事長,組織工傷者共同作畫,2002年工傷協會舉辦「木棉花開了」工殤畫展、出版畫冊,張榮隆就是主要的畫者,其畫作並曾被選印為台北市捷運卡公開發行。今年台北市政府選出十名「勞動藝術家」贈獎、致敬,並出版專刊記錄,張榮隆的畫作及個人訪談介紹就名列其中。

以上是他獲得「勞動藝術家」殊榮時,真實反思、書寫的內在感受。

(編按:工傷協會顧問 顧玉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