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勞座談】誰是查理?全球反恐、言論自由與法西斯主義

2015/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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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政治諷刺雜誌《查理週刊》(Charlie Hebdo)於1月7日遭武裝人員闖入並開槍射擊,造成12人喪生及多人受傷。開槍的數名武裝份子迅速被辨識為「極端份子」、「伊斯蘭基本教義派」、「恐怖份子」。一般認為《查理週刊》因為長期刊登各種嘲諷漫畫,其中包括針對伊斯蘭信仰、穆斯林等,而遭到鎖定攻擊。因此在輿論中也興起了關於「言論自由」的討論,11日全法國更發起了聲援活動,多達百萬民眾上街高舉「我是查理」的標語,以表達對言論自由的支持,並譴責暴力攻擊事件。這起事件,再度挑動了對「恐怖主義」的恐懼,以及法國境內族群衝突的尖銳議題。

然而,我們仍然要先釐清的重要問題是,為什麼是法國?為什麼是《查理週刊》?此外,我們也想討論,當法國百萬人與多國官員上街聲援「查理」,高舉「我是查理」的標語時,其代表的意義是什麼?這股動員力隨後迅速地轉向加強「反恐政策」,並引發多起針對穆斯林的攻擊事件,以及反伊斯蘭的遊行示威。這一切當真是一場「文明的衝突」?

當我們在面對這起號稱「法國的911事件」時,應該如何理解其盤根錯節的背景脈絡?同時龐大的全球性「反恐」邏輯的根源與目的為何?如何面對「恐怖主義」、「伊斯蘭原教旨主義」這類的詞彙?而台灣不少民眾似乎感同身受地支持「我是查理」,並受到「捍衛言論自由」的感召,又帶著怎樣的複雜情結?有著什麼樣的認知結構?

我們想以多樣化的批判性視角,再次釐清上述種種問題。邀請你於這週六(1/31)晚上6點,到中山公民會館與我們參加這場「誰是查理?全球反恐、言論自由與法西斯主義」座談會。

時間:2015年1月31日(六)18:00 - 21:00
地點:中山公民會館三樓多功能會議室(台北市中山北路二段128號)
(捷運民權西路站1號出口,往中山北路方向步行約5分鐘,右轉步行約3分鐘抵達。交通資訊

講者:

  • Julien Quelennec(法籍,現為交通大學社會與文化研究所博士生,博士論文主題為歐洲與中國政治歷史的現代性。)
  • 羅惠珍(巴黎第八大學哲學系碩士,文字工作者,長期旅居法國,常於媒體發表介紹法國、歐洲社會文化現況的文章)
  • 周世瑀(英國雪菲爾大學政治學博士)
  • 馮建三(政治大學傳播學院新聞學系教授)

備註:

  1. 現場座位與空間有限(約可容納60至80人),請盡量準時到場以免向隅。
  2. 現場將會設置網路轉播,並同步錄影,歡迎收看苦勞網的ustream頻道
  3. 錄影檔將於活動結束後整理公布於《苦勞網》,供無法與會的讀者收看。

【講座摘要】

Who is Charlie ? 誰是查理?
@Julien Quelennec(交通大學社會與文化研究所博士生)

查理周刊和巴黎猶太超市遭襲擊的消息,透過網路的點擊分享即時地傳遍了全世界。即使我人在台灣,都可以透過我的電腦,觀看法國總統在襲擊剛發生後,趕往「犯罪現場」並首次發表正式談話的實況轉播。這是激情的時刻。我們甚至不知道還究竟發生了什麼,但集體譫妄已經在發揮作用。每個人都在「想像」、「懷疑」,這跟《查理週刊》2006年刊出的先知穆罕默德漫畫有關。這是一個重要的聲明,它也框限了對此事件的官方詮釋。

那些肯定比其他人還「知道」的人跟我們說了這是怎麼回事。他們說這是針對「言論自由」的「極端野蠻」行為,並要求國家團結和以信心保護共和國。後來,一個共識在政治世界(和媒體)內出現:在這個悲劇事件前,總統的態度一直是模範。而各政黨別無選擇,只能去適應總統所展現的「全國團結」修辭。 所謂的「人民」成為一個統一的聲音在街上大喊:「Je suis Charlie」(我是查理)。誰還敢反對這種大規模的共同體與自由的「法國精神」?

雖然我一開始也被災難性事件引發的情感所影響,但「震憾」的官方反應,立即讓我想起了「大災難」的由來。再次,有用的「野蠻人」身影被召喚,以重新印證法蘭西共和國的「文明的」本質。我們被告知,必須將其解釋為對普遍「言論自由」的攻擊,所以也是對抗所謂的「西方價值」。共和國作為一種政治制度,必須由它的人民守護,無論它和它的機構是否成為直接攻擊的目標。

共享的情感痛楚在傳譯的過程中,被置於國家的控制之下。國家將會發現自己有能力以重新提振其權威來「抵消」威脅的來源。

在我的演講中,通過這些事件的一個更大的語境,我想對《查理周刊》攻擊事件的各界反應,提出一些問題。特別是那些把重點放在必須捍衛「言論自由」所造成的問題。在我看來,他們往往傾向迴避他們獨佔了對「查理」的虛假認同問題。然而,誰是這個我們被要求去認同的「查理」?

我不是查理:攻擊事件發生的內外部因素
@羅惠珍(巴黎第八大學哲學系碩士,旅法文字工作者)

查理死後,法國的穆斯林受到攻擊,清真寺被破壞,警察嚴格盤查阿拉伯和非洲裔年輕人,仇外排外的聲浪增高滋養法西斯的沃土。殖民—移民—再殖民—賤民暴動反叛的軌跡,顯示歐洲將成為恐襲新目標。伊斯蘭國的崛起,絕非傳統的主權領土戰爭,更不是杭亭頓硬套上的「文明衝突」。

我想起面對巴勒斯坦時,薩伊德曾經反覆提起的問題 :「在這數十年的衝突,我們一直承受著痛苦,但是,我們怎麼會一直被視為是天生的恐怖份子 ?為什麼總是被控訴為罪人 ?」

是的,在西方的霸權敘事裡,巴勒斯坦人是「他者」,他們身上流著暴力的血液。2003年美國攻佔巴格達後,更多的穆斯林變成身上流著暴力血液的他者,西方世界的伊斯蘭仇視無限擴大,可以用言論自由包裝,也可以用進步寬容包裝,甚至用連自己都不相信的「多元文化」來增添幾許浪漫色彩。所以,我不是查理。──以上摘錄自羅惠珍〈我不是查理〉一文。

「我是查理」的「新聞自由」與法西斯主義的表裡

@周世瑀(英國雪菲爾大學政治學博士)

在歷年英、美及北大西洋公約組織軍事侵略中,蓄意殺害記者的罪行向來層出不窮。然而資產階級媒體從未以「新聞自由」大纛譴責國家恐怖主義。法國為北約會員國,亦為主要的帝國主義國家。資產階級右翼Nicolas Sarkozy政府在2011年已然承認法國政府支持利比亞「反抗軍」(即Al-Qaeda之流的恐怖組織)「促進中東民主」(即推翻世俗政府、擴張法國勢力範圍)。資產階級左翼François Hollande執政後對中東、北非、西非的軍事干預及掠奪皆遠勝過Nicolas Sarkozy政府。
 
《查理週報》支持北約的軍事侵略、支持以色列占領巴勒斯坦、視伊斯蘭為繼納粹主義、法西斯主義、史達林主義後對西方最大的威脅。此一立場並非1968傳統,而是反映了資產階級左翼與法國帝國主義的共生關係。查理對穆斯林及受壓迫者的醜化不僅是新聞自由,也是帝國主義資產階級媒體的政治正確。
 
法西斯主義為資產階級政府在無法解決經濟危機之時,遂以國族之名召喚欠缺階級意識的勞動人民集體仇外、以便轉移工人階級對資本主義制度所生之壓迫、剝削、貧富差距加劇的忿懣。《查理週報》恐怖攻擊後,原先遭法國資產階級左翼PS、右翼UMP所排拒的法西斯政黨FN旋即與法國主要資產階級政黨合流。先前反對法西斯主義的《查理週報》在恐怖攻擊後旋即成為François Hollande政府宣傳法西斯主義的工具。「我是查理」宣告的不是新聞自由,而是法國法西斯主義的東山再起。

從「新世界資訊與傳播秩序」看《查理週刊》事件

@馮建三(政治大學傳播學院新聞學系教授)

新聞自由(在網路年代,言論自由與新聞自由的重疊部分,已在增加)是一種制度性質的,或說,是一種工具性質的自由,即便其存在與行使在很多時候,是個人或機構應該享有的重要權利,因此公權力給予若干法政或經濟的優待。另一方面,按理沒有人不能理解「伸張手臂之權利,止於他人鼻子之始」這個常識,知道表意自由不能用來誹謗,也不能挪作隱私的窺探,在此之外,法律所禁的言論還有不少,有些合理,有些則不。

但是,出於若干還待釐清與命名的理由,言論/新聞自由在很多時候,或至少是在自認奉行「自由民主體制」的地方,仍然經常出現「百分之百的言論自由」這個說法或概念,到了 Charlie Hebdo這類凶案發生時,人們看事情的框架之一,必然包括「言論/新聞自由」。通過「言論/新聞自由」這個框架討論Charlie Hebdo事件,是嫌狹隘,惟也許不好繞過、難以迴避,那麼,處理這個框架的可能方式之一,可以是藉著對「新世界資訊與傳播秩序」(New World Information and Communication Order, NWICO)這場起於將近40年前的文化與政治運動之回顧(或說,重新提請注意),並將其建言,用以 (一)鳥瞰台灣四家報紙及若干海外傳媒就Charlie Hebdo若干議題的報導與評論,並予以扼要比對,以及從中,(二)檢視主流新聞自由概念的不完整。這可能是恢復與拯救新聞自由的一個可能途徑,使其不至淪落為「新聞自由是***」最後避難所的殘酷窘境。「新聞與傳播自由」若只是成為遮蔽歷史脈絡的工具,那就太讓人扼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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