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評〉在一個中國的架構下加入區域經濟一體化

2013/07/09

成長在九○年代以前的台灣人,心中總有一個「美好的昔日」,那是一個上昇的年代、奮進的年代,從進口替代到出口導向、從勞力密集到產業升級,我們把主權交給華盛頓、把靈魂交給好萊塢、用民族分斷來換取外匯,用廉價勞力來擴大出口,用環境汙染來積累財富。依附在美日東亞分工體系下的工業化,不但改變了台灣的城鄉地貌,也改變了人們的精神面貌,我們曾經信心滿滿,而且野心勃勃。

空氣中似乎有那麼一點愉快的氣氛,忍不住的讓人想要墊起腳尖。但是,如果我們不是那麼的沾沾自喜,那麼輕易的就想拿「台灣經驗」這個被放大了的道理來教訓人,我們就會發現,所謂的「東亞奇蹟」只不過是一個歷史的偶然,是服膺於美國冷戰圍堵戰略下的經濟補償。曾幾何時,我們的資本外移,我們的產業出走,我們的工資退回到16年前,我們的子弟為了餬口斷髮離鄉。於是,所有的怨懟都指向馬英九,所有的挫折都歸因於兩岸交流,而這一切都是「中共的陰謀」。

事實上,總結在冷戰時期的發展經驗,台灣其實是整合進入以美國為首的國際分工體系,一方面在島內市場上採取保護關稅、進口管制和價格壟斷的利潤再分配,以國家資本來扶持民營資本;一方面以廉價勞力、出口補貼和環境汙染來服務於跨國資本的積累。這種既要完成國家資本與民營資本的積累,又要為跨國資本的剝削提供條件的「大有為」的政府角色,唯有在東亞冷戰的地緣政治格局下才有可能,在後冷戰新自由主義全球化登場的背景下,就不得不顯得捉襟見肘而窘態百出。

1995年正式登上歷史舞台的WTO,正是試圖在蘇聯解體、美國成為世界一元超強的霸權體系下,解消國家壟斷資本在國內市場的支配性地位,為跨國資本建構一個任其自由進出、無限制積累的安定的世界新秩序。這種透過美國霸權所強行推動的資本全球化,非但不是資本主義基本矛盾的解決方案,恰恰是其矛盾激烈化的表現形式。於是,「美好的昔日」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自由化、私有化和去管制化,以及隨之而來的97年東亞貨幣危機、08年的國際金融危機,和當前岌岌可危的美元體系。

全球化既不可恃,也不可為,全球都將眼光投向方興未艾的區域經濟一體化。晚近最受矚目的,不外乎是2008年美國加入TPP後開始啟動的《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2012年10月東盟十國與中國、日本、韓國、印度、澳大利亞、紐西蘭宣佈啟動的《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係協定》(RCEP);以及2013年即將啟動的「中日韓自由貿易區」談判。一個區域經濟組織是否能夠真正起作用,取決於必須有經濟一體化的實質,然後才有制度化的需要。美國主導下的TPP無視於東亞分工,將中國大陸排除在外,其政治意涵遠大於經濟實質;RCEP以「區域製造網絡」結構為條件,逐步擺脫「垂直分工、市場在外(美)」的冷戰分工體系,正展現出不可逆轉的勢頭。

6月13日,國民黨榮譽主席吳伯雄先生在北京與中共中央總書記習近平先生會見時,提出希望在「一個中國架構」下加入RCEP,以避免台灣在區域經濟一體化的過程中被邊緣化。這無疑是一個務實與睿智的抉擇。台灣與RCEP成員國的貿易總額,超過對外貿易總額的半數以上。特別是,作為以中間原料的生產和出口為主要產業活動的台灣,我們的產品就是區域內其他經濟體的再次加工的原料,是嚴格的架構在區域分工的基礎上,根本不存在著替代市場的問題。意圖用TPP這種七○年代的冷戰思維來迴避區域經濟一體化趨勢,根本毫無意義。

歷史正在逼迫我們要回答一個問題:到底台灣是應該是回歸到民族共同市場、回歸到亞洲國家體系,還是繼續緊抱著一個虛構的全球市場,實質上是躲在美國的羽翼下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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