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直到成傷:愛滋篇(上)

苦勞網特約記者

責任主編:張心華

「愛,直到成傷。」這是1979年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德雷莎修女說過的一句話。

90年代初期,單採血漿的「血站」如同雨後春筍般,在中華大地的31個省開枝散葉,在此同時,愛滋病毒也隨著「血漿經濟」開始流竄蠢動,多如牛毛的假醫假藥,更助長了這一場世紀「血禍」迅速蔓延。

褪下穿了幾十年的白袍,放下了手術刀,年屆七旬的婦產科醫師高耀潔,早就該在退休後安享晚年,沒想到卻在1996年,遇到了第一位因輸血感染愛滋病的婦女之後,從此一頭栽進了防愛救助工作,這一場命運的交錯,開啟了愛滋感染者的希望之窗,愛滋病患紛紛寫信向她求助,連遊醫也前來登門拜訪,不斷寄送詐騙信函,於是她開始埋首於書桌前,振筆疾書,記錄下走訪愛滋村的種種見聞。

投入愛滋防治宣導工作,為愛滋感染者奔走疾呼多年之後,高耀潔獲得了「中國民間防愛第一人」、「中國的德蘭修女」等美稱,但是面對這些來自外界的加冕,並沒有讓她改變初衷,高耀潔依舊持續捐出稿費,以及世界各國頒贈的人權獎金,在缺乏資訊的偏遠農村,散發宣導愛滋防疫觀念的小報、圖書和傳單,具體捐出的金額,已經無法估計。

在疾病中折磨,在痛苦中哭泣,在絕望中死亡,高耀潔在書中,寫下了各種愛滋感染者的生命故事,以及愛滋遺孤目睹感染愛滋病的母親,在家裡上吊自殺的景況,在翻閱《揭開中國愛滋疫情真面目》一書的過程中,字字句句似乎都有了溫度,刻劃著中國愛滋疫情傳播的血與淚,每每看完一個篇章,就要停下來深呼吸,嘆一口氣。

「我的生命,像一葉小舟,在大海中飄蕩,哪兒是彼岸?哪兒是方向?廉恥缺失,道德淪喪,中華民族走向何方?歲月啊,歲月!」高耀潔在《苦難的歲月》這首詩文中,寫下了自己的心情,也收錄於2010年12月1日世界愛滋病日前夕,在台灣出版的《揭開中國愛滋疫情真面目》這本書中。

源於一份對於同胞、家國的無私之愛,高耀潔成了一個人的行動醫院、一個人的媒體、一個人的救助機構,為愛滋感染者診治、說真話、協助愛滋遺孤收養工作,直到她意識到已經無法繼續在中國呼喊真相,才帶著這份愛,在2009年八月,隻身流亡到了美國。

在這一場中原「血禍」的茫茫苦海中,官方公布的愛滋感染者人數還不到一百萬,但實際推估的數字,早已逼近一千萬人,高耀潔這一葉扁舟,還無法度盡中華大地的悠悠愛滋眾生。現在高耀潔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紐約的寓所中,每天吞服賴以維生的藥丸,不斷埋首桌前寫作,這位83歲的老人,幾乎是賭上自己的一條命,如春蠶般吐絲,包裹住謊言的繭,那怕愛,直到成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