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區，阿里山
記鄒族封路抗爭（下）

責任主編：陳品安

這天一大早七點就醒來，我先在Avai的民宿附近散步，放眼所及是一個美麗的民宿，聽原民台記者說，這些都是Avai和家人花了十年的時間，用雙手一磚一瓦搭建而成，很多小細節都可以看到Avai家人的用心。

民宿後方就是阿里山溪，到對岸的距離足足有200公尺遠，而且幾乎看不到流動的溪水，只看到滿山滿谷的土石。水保局在社區後方用大石頭堆砌了三面高度約五公尺、組合成ㄇ字型的石牆，希冀這樣的工程能夠阻擋大自然反撲的力量。

族人透露，石牆的工程包商曾問他們：「如果淹大水的話水往哪裡排？」其實包商心知肚明，這幾面擋土牆擋不了土石流，而且ㄇ字型將像個水盆造成社區淹水的危機。然而在商言商，只要有錢賺，這種工程總會在山上重複出現、毀壞、然後再蓋。族人笑說：「政府沒辦法把我們趕走，所以要做這個是要把我們淹死！」

八點多我坐上前往行動地點的箱型車，一路以時速60公里以上的速度在山間狂飆。車子經過由紅十字總會興建的組合屋「哈莫瓦那八八新舍」稍停，讓在那裡住了快五個月的族人仙鳳上車與我們同行，她一上車就抱怨身邊有人叫她不能出來抗議，以免影響到部落向政府申請的社造補助，但是她覺得鄒族已經被逼到這步田地，再不出來發聲就要被趕到山下去了。「我死也不會下去！」仙鳳最後激動的蹦出這句。

仙鳳的擔憂也是所有族人的憂慮，因為據族人的說法，好幾處就近安置的基地已經在政府的閉門會議裡被刪除，讓他們非常擔心將會被安置到山下的永久屋去，從此遠離自己生長的山上。

由於我的報導出來後，有網友在回應裡質疑明明族人代表都有去開會，都有所謂的會議紀錄，為何族人卻批政府會議黑箱。在這裡不得不解釋一下，在很多的運動抗爭裡，政府往往會開很多很多的會，然後會讓所謂的決策在這些會議的包裝下產生，而民眾團體往往無力參與每一場的會議，而在這些會議裡也常常無法暢所欲言，就算把訴求講出來政府部門和專家學者也不一定採納，所以這樣的會議對抗爭群眾來說就是這麼一個封閉的場域，遑論有很多會議是根本不通知群眾來參加的。

回到我和Avai乘坐的這台在山路上狂飆的麵包車上，因為是白天，所以前天晚上過來的路變的清清楚楚，觸目所及，讓我暗自感謝老天昨天沒出什麼意外。一條小橋，整段十公尺的橋面掉到數十公尺的山坡下；另一段雙線道山路，其中一個車道的柏油路下陷成為一條下坡路，只是這條下坡的盡頭就是山崖，對路況不熟的車真的很有可能會開到下坡路墜入山谷。

我們狂飆不到一個鐘頭就到了行動的集合地點樂野迷糊步道，一旁的觀光涼亭早就擠滿憤怒的族人。這次出來的族人來自來吉、樂野、和山美三個部落，他們頭上分別綁上寫著「還我152」、「還我湖底」、「堅決到山美9號地」的布條，而這些布條上寫的字不只是口號，更是這些族人的心聲。

行動開始時阿里山上飄起綿綿細雨，空氣中的溼氣讓人感到煩悶，尤其是對於我這個又要做筆記、又要保護相機不被雨淋的苦勞記者。當天族人與聲援的團體加起來恐怕超過六十人，但只來了二十個左右的警察，這和以往樂生的行動動輒出動近百警力相比，有著天壤之別！警方的數量或許代表了政府看待族人的態度：「就是看衰你們！」

行動的內容就像我報導裡所寫，從原本的「封路」變成最後只剩「埋石」，我相信噬血主流媒體的SNG小組應該都有點失望，其實原本警察連埋石都不給埋的，警方宣稱：「你們的申請沒有包含埋石！」後來是在Avai等幹部現場的協調下，警方才勉為其難的讓埋石行動得以進行，這就是公部門的立場。

嚴格來講，封路確實有短暫的出現在整個行動中，不過並沒有達到「阻礙交通」的實質作用，這也讓警察可以好整以暇的面對這次行動。我跟莫拉克新聞網的阿雄調侃道：「開兩台車來擋住路，車鑰匙一拔不就得了？」當然，真實狀況往往沒有講的這麼簡單，很多事情是行動幹部必須考慮到的，而族人在行動前也必須要有更多精神上的準備，才能應付較為激進而抗爭行動。

封路也好、埋石也罷，鄒族人好歹替自己的處境發出了聲音，也許不如預期，也許有待改進，但族人們總算是打出了第一砲，但硬仗才開始，面對政府顢頇的重建腳步以及步步進逼的下山政策，把族人留在山上的意義給談清楚，才能讓社會了解原住民留在山上的意涵，也才能阻止「大礙村」的荒謬景象再次出現在我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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