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作為攝影者的嘴巴
簡介兩本移工攝影集

2007/11/11
苦勞網特約記者

書名:鏡頭當嘴巴:深圳民工影像發聲 出版:(香港)樂施會 發行:進一步多媒體 出版日期:2004年7月 ISBN:9626640197

書名:凝視驛鄉Voyage15840:移工攝影集 出版:台灣國際勞工協會 出版日期:2007年5月 ISBN:9789868336209

對於不善於運用文字的人來說,攝影或許是比寫作更為直接而簡單的表述工具,所以,分別在深圳及台灣的兩個移工團體,都選擇了以攝影來作為讓移工自我表述的途徑。在這兩本攝影集的前言中,兩地攝影工作坊的組織者一致地提到了,讓移工們拿起相機,是要使這些行動者跳脫被詮釋的角色、而能夠傳達自己的觀點:在兩本攝影集的前言中,亦皆出現了「賦權」或譯作「培力」(empowerment)這個詞彙。

延續著前兩篇關於中國農民工主題之書籍介紹,我們可以說,這裡的兩本攝影集,基本上採取了同於《失語者的呼聲》之微視觀點,試圖從行動者自身的日常生活出發,找尋行動者自身對所處環境的主觀理解。但是,在兩本攝影集的最後,組織者還是都附上了較宏觀的、解釋移工客觀社經處境的文章。相信,組織者們亦覺得這樣的做法,能讓讀者們對此議題能有更全面性的認識。

另一方面,兩本攝影集的拍攝內容,經過幾次翻閱之後,我們還是可以發現有些不一樣的地方。在《鏡頭當嘴巴》中,深圳打工仔女的作品可說是相當地素樸,他們口述的文字,其實往往並沒有為影像內容多解釋什麼,所視即所得。

但至少筆者個人我覺得,在台灣的移工攝影作品《凝視驛鄉》中,抽象或意在相外的成分增加了不少,如果抽去了照片旁的說明文字,有時還真的很難猜測拍攝者的心思到底為何。或者說,不在那種勞雇關係底下的人,很難自行體會拍攝者的用意是什麼。例如:頁79及頁88的餐桌,及頁92的杯子,那標誌著勞/僱之間牢不可破的界線。

或許,《凝視驛鄉》後半的攝影者介紹提供了我們若干解答。相對於深圳的打工仔女,這些異鄉攝影師往往有較高的教育水平,甚至,他們在家鄉菲律賓時就曾是社運或社區組織的工作者,或是到台灣之後成為移工團體的活躍者。他們之中,若干人先前就已得過移工詩文比賽的獎項(換句話說,他們並非不善於運用文字之人,而是相反),顯然,當他們運用鏡頭時加入更多抽象或語言的思考,那一點都不奇怪。

這兩本攝影集間微妙的差異,從這方面來說正好說明了,不同的攝影者作為不同的行動主體,自然也拍攝出不同的社會意義。

延伸閱讀:

香港樂施會網頁

台灣國際勞工協會網頁

《中國女工》 流離在個人主義與集體主義之間

在《失語者的呼聲》中追尋一般性

回應

觀看這兩本攝影集,
攝影者分別跨越了城鄉差距、跨過了國界;
攝影者的職業別分別是工人群聚的廠工和在個別家戶工作的看護工;
攝影地點分別是外來人口多於在地人口的深圳及本籍人口多於外籍人口的台北;
工作坊分別進行了四個月及二梯(各近七個多月);
出版及進行工作坊的團體分別是國際性的樂施會和地方性的台灣國際勞工協會……<br>
作為(以攝影班/工作坊進行組織的)組織者,我們確實都在攝影集裡提供了組織對象所處的不同客觀環境的說明(也就是蔡文中第二段提到的”社經處境的文章”),更分別透過〈攝影班紀事〉及〈苦力的話〉,以不同形式紀錄/描述了蔡文中一語帶過、但實際工作上不容易、也有所差異的Empowerment過程。<br>
對於上述眾多面向的差異、對於組織者在協助弱勢發聲的努力、對於不同勞工在不同情境所遭遇的不同自我表述困境,蔡文皆視而不見;並且,在「經過幾次翻閱之後」,蔡文仍選擇以主流價值的”學經歷”作為判斷這兩群弱勢勞工的標準且比較、區隔之。<br>
套句蔡文的結論——從上述方面來說,不同的為文者作為不同的行動主體,自然也會寫出不同的社會意義。顯然,這一點都不奇怪。

昨晚睡覺前心理就在嘀咕,這篇文章應該再加些篇幅,或許可以說的更完整。還來不及加靜如就回應了。但不論如何,有回應才有更多對話,能讓苦勞的作者群更有問題意識。

討論行動者的學經歷與其行動間的關係是「主流價值」?我自己還以為頗為唯物呢。哈哈。

關於empowerment,我個人其實一直很想知道,從本地社運組織者的實際工作經驗出發,它的具體內容是什麼。例如,是否可以分為幾個層次,一是在客觀條件與社會結構侷限下,如何促成個別行動者的意識覺醒與付諸行動;二是個別行動者如何匯集起來成為集體力量並進而向社會結構挑戰。在我自己的閱讀經驗中,目前一般的論述似乎比較集中在前者,而且是集中在文化面向上;相對之下,對於後者的討論就較少了。

又好比說,在移工議題上,從現象面來說,我們可以看到個別的積極行動者,也可以看到若干集體行動的發生,但是,我們如何論證這中間經過一個empower的過程,而非自發之行為呢?

當然,這是不同階段的問題,是一個現在進行式,或許還有待總結。我只是期待組織者分享更多實際工作經驗,如果我沒在《凝視驛鄉》中看出來,那麼,這是我的疏忽。

最後一點要說明的是,這篇文章是我一系列介紹對岸的NGO工作者從事農民工議題的相關書籍介紹其中之一,因為介紹到攝影集,所以就帶到同性質的《凝視驛鄉》。我個人的設定,這一系列書介是有相關連的,後面欲介紹另一種不同的論述農民工議題的方式,不好意思的是,我自己也還在鋪陳中,思慮尚未清晰。

談遠方的事情好談,談本地的經驗反而棘手,因為江湖中有許多眉眉角角,還要顧慮苦勞的立場(哈哈)。但我總覺得,除了報導、除了批判官資之外,苦勞的作者群們總該往前一步的,如何看待本地的社運經驗呢?

路人插個話,其實靜如指的empowerment,就是攝影工作坊本身,其實攝影集的文字中有寫到,但也許蔡大哥沒有看得很清楚,下面一段是晚輩從攝影集和幾個廣播節目裡,節錄整理出來的文字,不嫌棄的話,也許可以做為參考。以下原文刊登在<a href="http://zh.globalvoicesonline.org/hant/2007/06/21/503/">全球之聲</a>:

在兩次各為期半年的工作坊裡,除了攝影之外,彼此對作品的討論,也是非常重要的環節;然而,在受壓抑的工作及生活條件下,移工們已經習慣「不要說話」。工作坊苦力群之一的小江表示,在課程中,學員對基礎的攝影技術很快就能上手,美學構圖也是各憑本事;但最具挑戰的,是如何讓移工們明確地表達自己的感受:

<blockquote>影像也好文字也罷,一次又一次我們問學員:你想要說的是什麼?你希望如何表達? … 幾次課上下來我才慢慢悟到,長時間處於以達到他人要求為行為準則狀態下的人,要舒坦在在的說出:「我看到」、「我覺得」或「我認為」、「我想要」竟不是理所當然。</blockquote>

而透過自我凝視和互相討論,攝影師們逐漸展顯了勇氣,靜如說,不只面對自己的情緒需要勇氣,面對被拍攝者,更需要勇氣;一開始攝影師們總是遠遠地拍攝,到後 來敢於跟被拍攝者講話,短短時間內有了非常大的躍進。如Vangie便拍攝了賣冰淇淋的阿伯,原本害怕警察的Ellen也鼓起勇氣去拍了警車。

靜如也強調,每一位移工皆具有不同的身份,她們不只是勞動者,也是母親、妻子,更是支撐母國經濟的英雄;她們的心靈,被沈重的社會擠壓得單薄,但討論和聆聽的過程,重新帶出了她們身為一個「完整的人」的各個面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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